“我是说,你对新大陆是什么感受呢?”埃尔维斯很罕见地给我解释了一下,“就像你说的,你喜欢各种各样的剧院、舞会、宴会,各种提供不同新奇商品的店铺,你在我身边这段时间,这些都没有,那你的真实感受是怎么样呢?”
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了。
“在您面前我不愿意说谎,说真的,大人,这种日子挺无聊的,所以我更想念我的故乡了。”
人生在世总得找点乐子,在埃尔维斯身边我不需要像之前在伊恩伯爵身边一样提心吊胆,白天还可以自由在城堡里游荡,但是埃尔维斯不是伊恩,他根本不听歌剧也不看喜剧,不举办舞会也不举办宴会,生活就是那种最无聊最自我克制的清教徒的生活——说真的这种日子确实很无聊,我甚至都开始教女仆们玩规则复杂的双六棋了!要是在路德维希斯堡,我哪有空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比它新鲜的事情和玩意儿多了去了,我每天光是宴会赴约、森林散步、剧院听戏就忙不过来了,而且很明显的,就算是玩个最简单的纸牌,都是路德维希斯堡的人们更加机灵也更活泼俏皮,会的花样儿也更多!
如果伊恩和埃尔维斯的生活能够中和一下,让我既有顶级的用度又有各种各样的玩乐就好了。伊恩倒是喜欢玩乐,他身边那群人也很会翻新花样儿,但我可不乐意往他那里凑——找乐子是一回事,被人当乐子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我的评价,埃尔维斯没有发怒,就像伊恩说过的,他对我确实算是非常纵容的了。
“我的祖父是个非常古板严厉的人,威利尔斯小姐从伦敦来到了新大陆之后,他下令遣散了她的奶妈和侍从,五年里弗里古庄园没有举行过任何一场舞会、宴会或者任何的娱乐,她在那五年里,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祖父和父亲之外的贵族。”他说。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简直……”
我甚至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我的震惊。
虽然我没有去过伦敦,但是我知道伦敦的繁华不在巴黎之下,那么作为一位伦敦名门世家的小姐,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未出嫁前享受的是怎样欢乐的生活并不难想象,然而出嫁到新大陆之后,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欢乐生活一去不复返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夫家遣散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形同软禁在庄园之中整整五年?
没错,就是软禁——一位贵族小姐,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熟悉亲近的人,没有宴会、舞会和其他的一切社交,不能见到他人,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这么对待一位年轻的小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回忆起画室里那美丽的少女眉眼间的傲气神采,我心中不禁对那位曾经有过这样不幸遭遇的美人升起了深深的同情。
在画下那幅肖像的时候,她肯定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遭遇吧!
埃尔维斯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为了确保继承人确实出自海格斯家族的血脉。”
“这真是太荒谬了!”我不禁叫起来,“作为威利尔斯家族的小姐,我相信路易丝小姐不会不知道贵族之间的规则!这简直就是虐待!”
没错,按照贵族的规则,只要生下了继承人,甚至只要结了婚,贵夫人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过她们想要过的生活,而上流社会的风流习气也导致了有相当部分的继承人其实不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的子嗣——比如我和很多个像我一样的弗朗凯蒙,但是那都是不均衡的婚姻的产物;如果是门当户对的婚姻或者大贵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谁都知道这样的婚姻相当于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而流着两个家族血液的继承人就是合作的担保,在这种情况下,婚姻的双方往往都知道自己的使命,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不均衡婚姻的后果?
“你应该也见过我父亲的画像,”埃尔维斯说,“我的祖父要的是万无一失。”
“呃——”
我想起了我见过的威廉伯爵的画像,以及画室中那高挑美丽的新娘肖像画,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天主无疑十分偏爱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赐予了她过人的美貌和出身,却一时疏忽没有赐予她一个与她的美貌相匹配的丈夫。
“路易丝小姐那段时间一定过得很不习惯。”我说。
“你不需要说得如此委婉。”埃尔维斯很平淡地说着那段可怕的过往,“在我和伊恩出生之前,威利尔斯小姐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甚至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祖父会让人在她的碟子中放上纸条,提醒她诞育子嗣是她的唯一责任,在生下继承人之前她都是海格斯家族的外人,绝不能妄想凭借她的身份来获取海格斯家族的权力——即使她并没有这样想过。”
“事实上,我并不憎恨威利尔斯小姐,我和伊恩如此称呼她,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冠上海格斯的姓氏,而我们也不愿意她冠上别的姓氏而已;即使是已经去世的威廉伯爵,当时也在她离开的时候派了一辆符合她身份的马车去护送他们安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