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昨天半夜回家,还没顾得上洗漱便枕着玩偶睡着了。
高二上半学期休学后,他便一直在面馆打工,昨日老板接了个团体的单子,一连送出百来份套餐,忙到晚上十一点才关店。
摆在房间墙角的钢琴布满灰尘,盛闻景大概两个月都没有碰过它了。
因为长时间的劳动,导致他的掌心已经起了不薄不厚的茧,即使每天都用护手霜保养,也很难保持手指不受伤。
对于弹钢琴的艺术生来说,手指的灵活度,是支撑完成一首曲子的关键。
他将手掌放在眼前,稍微动了下,尝试着做出演奏的手势。
很快,盛闻景无声地叹气,然后把手重新缩回被子。
如果不能保持每日练习,他很快就会遗忘那些已经学会的曲子,甚至是,无法找到前段时间,突破瓶颈后的畅快。
别人的十七岁,拥有数不尽的快乐,以及如同小山般的功课。
而他盛闻景的十七岁,大概是只有后厨干活时,被汗打湿的衣服,以及医院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味。
被子应该是盛年晚上偷偷跑过来给他盖的,盛闻景撑着床沿缓缓坐起,拖鞋整齐地摆在床边。
桌角放着保温杯,打开就能喝到尚还温热的红枣汤。
盛闻景喝了口,甜蜜的红枣汤迅速润泽着干涸的喉咙,以及并不舒服的脾胃。热气缭绕,随着他睫毛的弧度,在他眼角湿润地停留。
盛年今年才十岁,却比任何一个十岁的孩子懂事。
前几天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他已经能自己炒西红柿鸡蛋了,以后即使没有哥哥帮他准备晚饭,他自己也能很好地养活自己。
丁点大的孩子,能说出“养活”这种词。
盛闻景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但看着盛年的表情,他还是笑着将盛年抱在腿上,捏捏他的脸蛋说:“年年真厉害。”
父亲死后,即使抚恤金能够供他和盛年长大,直至完成学业,但那也只是基于没有任何重大变故的原则上。
胃癌这种无法治愈,只能拖延生命延续时间的病,很大程度上,存活是与投入的金钱成正比的。
短短一年内,家中积蓄便被花了大半,眼见银行卡中的数字逐渐趋于零,盛闻景只能决定先放弃学业,打工赚钱填补家用,至少不要让这些钱消失得太快。
他是艺术生,在同龄人还在学习简单的曲目时,他的琴技已经能支持他学习更深层次的东西。
书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奖杯,那都是他曾经站在镁光灯下,接受万众瞩目后留下的灿烂。
即使母亲告诉他,人各有命,只是她要走得早一点而已。
但没有人会放任亲人离开而无动于衷,已经失去父亲,如果母亲也离开,这个家就散了。
每周周日是他的假期,老板心善,知道他家中有年幼的弟弟,以及患病的母亲,休假的工资也照常给他结。
趿拉着拖鞋来到钢琴前,推开钢琴盖,盛闻景将食指放在琴键上,轻轻按了下。
烂熟于心的进行曲从指缝溜走,即使长久未练习的生涩,让他在转折连贯中有磕绊,但总归不是什么大问题。
“哥哥。”
门忽然被开了个小缝,盛年趴在门边小声说:“哥哥。”
琴声戛然而止,盛闻景微笑着敞开怀抱,盛年立即冲进来,扑到他怀中。
“对不起,吵醒你了。”盛闻景抱歉道。
盛年打了个哈切,哥哥怀里很暖,也很软,他喜欢被盛闻景抱着。
盛闻景目光落在盛年的手肘,“这是怎么伤的?”
“没怎么。”盛年缩了缩肩,他的睡衣袖子短,遮不住胳膊上的淤青。
“怎么摔的?”盛闻景耐心道,观察着是否有伤到筋骨。
盛年支支吾吾,“做饭的时候,从凳子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