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堂仍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他偏了下肩膀,好让盛闻景能枕的舒服点。
“不端着架子会死吗?”盛闻景又说。
顾堂:“习惯而已,或者你可以躺在我腿上。”
盛闻景无意在这个时候和顾堂拌嘴,但每次和顾堂共处同一空间,他就忍不住找顾堂的茬,即使他没那么占理,或者顾堂才是完全正确的。
“缓解焦虑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种方式,其实不利于疏散情绪。”顾堂咳嗽了几声,缓慢道。
盛闻景的小毛病很多。
天才的光芒,总是会掩盖许多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围在盛闻景身边的那些人,会理所应当地将盛闻景的缺点,划去“这就是天才的天才病”之类的范畴。
这会极大程度地助长盛闻景的嚣张气焰,让他变得更无所谓,更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例如他紧张的具象化——话痨。
普通话痨尚可忍耐,但盛闻景的话痨,却是以攻击对方弱点为主要构成。
顾堂见盛闻景不搭理他,继续道:“你身边没有被你骂哭的工作人员吗?如果你没有见过,那只能是他们趁你不在的时候,悄悄抹眼泪。”
盛闻景唰地坐直,仿佛瞬间恢复力气,大声道:“顾堂,你是海警吗?管得这么宽!”
“你十七岁那年,应该就已经意识到,我们是一样的人,对吗。”
顾堂淡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做过的事,我也同样做过。怎样用语言伤害对方,这是作为顾家人的必修课,而你比我更聪明,已经是无师自通,青出于蓝。”
火势渐大,浓烟引起园区周边居民的注意,楼下逐渐吵闹起来,有人大喊拨打119,也有人四处奔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从楼上往下望,只能看到聚集在楼下的人的头顶,穿着录制服装的练习生们,被节目组疏散至远处的空地。
导演组清点人数时,人群中飞快闪过一道黑影,瞬间撞在薛映开身上,薛映开撞得趔趄几步,正欲破口大骂。
“盛老师!盛老师还没出来!”吕纯揪住薛映开的衣领。
薛映开愣了下,“你说谁?”
吕纯见副导演面露迷茫,瞬间勃然大怒,吼道:“盛闻景还在楼里!”
“盛闻景和顾总都没出来!”
“薛映开,你们节目组事先没检查过消防安全吗?如果盛老师和顾总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整个网络平台也别想继续办下去了!”
楼内。
警铃大作,吵得盛闻景脑仁疼。
他捂住耳朵,不耐烦地屈起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
和顾堂吵架,很多时候,盛闻景并不能胜出,只是在音调间占上风而已。恰恰现在又不能耗费体力,他得留着等待救援,避免气性上头,导致脑部供氧不足。
这栋楼挨着斜坡,即使从最低的二楼往下跳,也有近乎十米的落地距离。节目组格外满意这个高度,能有效阻止代拍泄露剧情内容。
但现在,它成为与外界隔离的孤岛。
“顾堂,如果重来一次,你想怎么活?”盛闻景开口时没注意,被烟呛地捂住胸口,弓身剧烈咳嗽,咳得肺都要炸了。
顾堂腾出一只手,用力按在盛闻景的手背上,以防盛闻景咳嗽间,无意识松开捂住口鼻的手。
他说:“我不想重活。”
盛闻景口腔中弥漫着莫名的铁锈味,他努力吞咽,好让咽喉不那么干燥,道:“巧了,我也是。”
顾堂摸摸盛闻景的后脑勺,捋顺盛闻景上翘的头发,正想说什么,陡然发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缓了很长时间才重见光明。
他和盛闻景的外套落满黑色烟尘,盛闻景看起来似乎还留有余力,精神状态良好。
顾堂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健康,高强度的工作险些令他过劳死,自那次抢救后,他便愈发感到力不从心。
Alpha的素质将他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但很难保证,还能再让他在鬼门关走一遭。
顾堂出神地想:倘若自己真的死了,盛闻景会亲自带着花来送他吗?
但以他对盛闻景的了解,盛闻景大抵会叫个什么同城快递,随便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