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璨知道他只是在发泄对季随云的情绪,也并不在意:“你或许低估了随云对你有多在意。”
“我从没有低估,可并不妨碍我觉得这种偏执扭曲的爱多让人恶心多让人窒息。”宋白冷笑:“或许你可能也忘了我有一个多在意的爱人,我原本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周归璨心上有哪处被触动了似的,一个最有界限感的人竟然失去了界限,他轻轻摸了摸宋白的头,只像在心疼一个小辈而已:“你命好,是随云命不好而已。”
宋白觉得他像个装腔作势的神棍。
周归璨是个多会察言观色心思敏感的人物,可他对宋白的不屑不以为意:“你只需要等,如果随云放过你,你和随云将来相见不相识,回到各自应有的生活。”周归璨话音一转:“他不放过你,就是他落魄狼狈再也辖制不住你。”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暂且不要这么消极极端,你才二十岁,不该被伤成这样子。”
周归璨并不是什么佛口佛心的大善子,真正说起来他或许会比季随云还要铁石心肠。挺可笑的,有些时候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为宋白悲哀还是羡慕宋白被爱的那么真实纯粹,他孑然一身三十六年,看破了太多,只有自己的未来迷雾一团,随着年纪越长却只有样子装的越平和,他有多少次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不计代价争取一次,而不是稳坐高台背地里却犹如热锅蚂蚁。
宋白眨了眨眼,他看着周归璨,竟做出副轻佻戏谑的嘴脸:“可我忍不了了,我纯粹的恨季随云,想跟他同归于尽。”
周归璨道:“他造的孽,劫在你,果却不在现在。”
宋白嗤了声,不在和他说话。宋白觉得周归璨可悲可笑,周归璨算不准人心,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和人性比,还是太少了,所以也活该只配看着喜欢的人煎熬。
季随云中午时又出现在病房,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成纸样的惨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垂在身侧。
“我给你送午饭。”季随云这样说。
王虎拎着保温桶站在门边,季随云没对宋白说,可他却是知道的,季随云处理伤口时跟医生特意说不许用麻药,王虎不知道季随云的心是疼成了什么样子,肉体上的千疮百孔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季随云现在仍忍着杂七杂八的痛楚回到了宋白的病房,他不记得自己的崩溃疯狂,不记得前一秒软着膝盖下跪道歉的卑微,他只知道出无菌室时中午了,宋白该吃午饭了,该吃温软的东西,该准备厚点的外套,不然晚上回家的时候风会凉。
“季随云,装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是不是很难?”
季随云让王虎把粥倒出来,他用左手拿着调羹一点点把粥搅温,一边很自然地回答:“最难的事情在昨晚我体会过了,现在觉得什么都没大不了。”
季随云把粥递过去的时候宋白没接。宋白盯着季随云的左手,良久才道:“你有双富家公子哥儿的手,很漂亮,手指那么长,指甲盖都是粉颜色的。废了一只很可惜。”
季随云身子微微颤了颤,他知道宋白又要往他心上刺了。
“你或许不知道,生过冻疮的手再怎么保养都不会恢复原状了,冻疮还容易复发,一到冷天气,手指会粗红的像小萝卜,又疼又痒。”宋白嗓子有些痛痒,轻轻咳了几下:“沈阳冬天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二十多度,我高中时候,陆伏成就在那样的天气里白天打零工晚上接我回家。他的手不好看,是做惯粗活还长过冻疮的样子,可就是那么一双手,给我挣到了高级烹饪课的学费,护我到十九岁都没让我疼过。”
宋白红了眼睛:“季随云,有些东西我昨天确认自己会死时都没想和你说过,而且以后更不会对你说,因为你不配,在你那样对陆伏成之后你就再也不配了。”
季随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再也找不回来。
季随云不敢过多想下去,因为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季随云放下粥碗转身走出病房,他的背影寂寞寥落,一瞬间就老去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