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别人也不认识他。
两人从大厅旁边走过,他只是看,不多话也不问。
严一维觉得这一对兄弟挺有意思。哥哥是那样一眼见底的草包性子;弟弟又是这样八面玲珑,聪明得不像样子。
然而,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严一维问:“要不要去跳舞?”
陆卓英这时候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会。”
严一维笑了笑,带他去了后面。
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便进入了严一维的私人乐园。
那是一个足以媲美庄园的跑马场,茂密的丛林,圈起来的马道。
越往里走越深,陆卓英目不暇接地看着,严一维却未在马场停留,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坐上一辆敞篷吉普,在泥土的沙路上飞驰,严一维甩了一包沉重的东西在后面。吉普车里就他们两个人,陆卓英却觉得寒气四溢,从头到脚都泛着凉意。
他往后面那包裹上看,严一维却并未管他,直接把车开到密林深处。
广阔无垠的山坡上,几叠废木头在地上堆着,丛林里隐隐约约竖着几个靶子。严一维将那包东西扔下来,袋口松了,倾泻出一堆冰冷枪械。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有沉重的大家伙,也有轻巧的shǒu • qiāng,沉甸甸地倒了一地。
严一维拿出一支长管瞄镜步枪,对着丛林里的靶子,沉肩握把,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几乎要敲碎耳膜,冰冷的弹壳从一侧崩出。
后作用力反而成为这位猎杀者的节奏,轰地一声又一声,将那立着的靶子一个个击倒了个干净。
陆卓英就在他身后,听着这轰鸣般的枪声直到射空射完。他耳朵几乎是聋的,胸口的血液急促地流动鼓噪。他呆立在那,堪堪只没有抱头蹲下去,脸色苍白地望着严一维。
严一维将一只普通的shǒu • qiāng放在他手里:“来,对着那里打下去。”
“不、我不敢……”
陆卓英一碰到那冰坨子般的东西,便吓得要后退。
“拿着!”严一维吼他。
“想象你的敌人就在那里,击败他,杀了他!”
陆卓英呆呆地望着手里的东西,他血液里的因子沸腾尖啸,每一个细胞都在鼓动着他,拿起它吧,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
可是,他即使把他们全杀了,他也换不回她了。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泪眼婆娑,却始终哆哆嗦嗦端着那把shǒu • qiāng没有松开。
那冰坨子那么的冰,那么的冷,冰冷刺骨,沉甸甸的仿佛它有生命。
血在脑子里沸腾。
严一维什么都没说,只将那个倔强又别扭的孩子搂在怀里。一手箍着他的肩,一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合拢在一起,灼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耳侧。成年男性身上的味道,混着发冷的生锈气密密实实地笼罩了他,让他无从呼吸,如同湮没海底。脑子里昏昏涨涨,只听砰地一声,后作用力震得两人胸膛发麻。他惊恐地睁着眼,发现那个在他前面的阴影人倒下了。
那一天下午,他们都在靶场里打枪。
严一维亲自教他,传授他枪法。严一维话不多,陆卓英聪明机敏,一学就会。才开始还打得不好,后来渐渐好多了。陆卓英沉闷地一个人在那打枪,激烈急促的枪声一声叠一声,炸开在空寂的山坡里,发泄着他的不满、悲伤和痛苦。
一直打得虎口快要崩裂,整只手臂又沉又酸托不住枪,严一维喝令他停下。
陆卓英呼哧呼哧喘着气回头看他,英气的眉毛沾着水珠,脸颊坨红。他沉默又平静地望着严一维,从此,他便是崭新的人了。
晚上,两人在俱乐部餐厅里吃的饭,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卓英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严一维混不拿自己当长辈。就是普通的两个人,严一维和陆卓英,没有背景没有来历,简单吃一顿饭。
陆卓英吃着平时吃不到的新奇美味,往嘴里塞。严一维比他更粗鲁,吃东西就像抢一样,挥舞着两个手臂,将餐桌屠戮了个干净。
一时酒足饭饱,陆卓英看着男人英俊冷漠的脸庞:“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严一维兀自还在吞包子:“没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他和他都坐在地狱里,动物的本性让他把同类捡回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