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羽哼唧一声从噩梦中醒来,不知何年何月,黑屋子竟然有了一丝光亮。在那丝光里,站着个浴血修罗的人,顶天立地将那丝光都要遮盖了。
他这时已经哭没劲了,恐慌到达极致,反而渐渐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是被人抓了,而之前那种惊恸的痛,经历顾青临和母亲的双重背叛,和爸爸吵架的痛苦随之翻涌上来。他呜呜地掉泪,不再只是为了害怕,还有伤心。怕,当然是怕!但哥哥和妈妈都不要他了,爸爸又和他生分,他一颗心只装得下一件事,这下想起这些,那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最难过的还是和爸爸吵得那一架,他太伤心了。
他滔滔地流着眼泪,那眼泪冲刷着他黑一道白一道的脸庞,哭得花脸猫似的。脑袋后面肿了两个大包,更是痛得死去活来。
因为他哭,胶带都被他的眼泪冲松了。
他抽抽噎噎,雪白的半个身子深陷囹圄,被粗绳一条条捆得活色生香。胸膛涨红,夏天穿得少,他只穿了条五分裤,堆堆袜,小皮鞋里露出两条光裸的小腿。他横陈地上,脸蛋赃污,两只大眼睛毫无意识地盯着逆光里的人,只是哭。
眼泪流下来,流过封着的胶带,淌进那粉红的脖颈里……
严一维身子过度紧绷地立在那里,他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人。剑拔弩张,紧绷到极致。却感觉血脉贲张,血液倒流,汩汩地冲进他的脑子。他食指扣着板机,贴着那冰冷的金属,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在杀与不杀之间,嗜血的杀欲过后,是蒸腾喷薄的欲望。伴着那杀意一起,兴奋地流窜滚过全身,电光火石般绽放,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太久没见陆雪羽,在回神之前,那股颤栗已经让他有所反应。他乌沉沉地盯着地上那个人,感受着身体的汹涌燥热,陆雪羽无知无觉地哭着。
严一维冷声道:“不准哭了!”
陆雪羽骤然被吓到,雷霆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是凶恶的魔鬼。
他吓得颤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地狱。面前模糊看不清人,他哽咽了一声,鼓足了所有勇气问道:“你是谁?”
没有人说话。
陆雪羽更害怕了,他像虫子般扭动了一下,将自己缩得更小,几乎要贴进墙壁里。
“我爸爸呢?”
他弱弱地又问了一句,黑暗里没有人回答他。
陆雪羽恐慌到极致,他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了。这些人或许会杀他,或许会把他扔进海里,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死法。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折磨他!极度恐慌之下,他不禁呜呜哭道:“我不回去,我爸爸会担心的。”
“不许哭。”
雷霆般的声音再响起。
陆雪羽顿时哭声噎在喉咙里,一声都不敢出。他扁着嘴巴,眼泪滔滔,目光毫无聚焦地望着黑暗里的人。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