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样,只除了不给陆先生换衣服。
装修的人叮铃哐啷地进出书房,看到房间的疯子也只是看一眼,就木然地走了出去。
陆先生发疯一般地叫,叫救命。他已经慢慢觉悟过来,他落在了自己儿子手里。
陆卓英会慢慢地,慢慢地折磨他。
他受不了了,他发狂一般地尖叫,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装修的人匆匆来回,也只是感叹这家人的儿子真孝顺,还能照顾这么一个疯父。
陆先生的眼泪掉了下来。
陆卓英很伤感地坐在他身边,给他抻了抻睡衣。陆先生平时是很爱漂亮的,他的睡衣当然也很漂亮,只是现在鼻涕口水糊作一团,有的地方已经变硬了,有的地方还泛着股恶心的臭气。
陆卓英不嫌弃他,给他用口水巾围在脖子上,哄他吃饭。
“爸爸,来吃饭吧?今天我来喂你好不好?”
陆先生无能地被他摆弄着,像是小宝宝,给他垫好了口水巾,准备好了新鲜可口的饭菜。小儿子也伺候周到,一口一口地想要喂给他。
只是还没吃呢,他那抽搐的肌肉神经突然痉挛,口涎先就毫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一直滴到他心爱的睡衣上。
陆先生崩溃大哭,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陆卓英才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觉得越来越好笑。他在书房里疯狂地笑,笑得几乎昏死过去。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他笑疯了。
严一维在旁,全始全终地看完了他们父子间的把戏。
他喜欢看。
只是他没有陆卓英那么复杂的情感。
严一维对陆先生是没有感情的,只有恨。
陆卓英走了,只剩下黑暗里的严一维。严一维像一匹狼,潜伏在暗处,从方才起就没有动。
陆先生与他在黑暗中相对,渐渐地感觉到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这与陆卓英对他的折磨不同,陆卓英对他的折磨是抽象的,疯癫的,不可预料的;但严一维是具象的,他潜在暗处,什么都不用做,却能让陆先生感觉到被野兽舔吻的恐惧。
喷薄的鼻息响在他的耳畔,shā • rén的刀悬在头顶。没有一刻是比此时更让他感觉危险来临,死亡的气息如此浓重。
陆先生起先很害怕,后来却是也无所谓了。这些日子所有的人都来找他算帐,好像他前半辈子的仇人都找上门来了,而他怎么都想不起,他什么时候得罪过严一维?
“你又要找我算什么帐……”
陆卓英喜欢玩,严一维却单刀直入。
“我说过,我长得像我妈,你真的记不起来了?”
什么?他母亲?陆先生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拥有的女人也很多。
光是两妻一妾就已经是金城当下最典型的配置,他见过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会记得?
“她叫白娉婷。”
陆先生呆了一下,漫长的回忆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
在二十多年前,海港湾是处于白姓船王的天下。金城港口众多,白老爷子便占据了大半,其中又属海港湾最是金贵。
海港湾,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金城最肥沃的命脉。
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来往货物交易众多,是罕见的摇钱树。
而当时的陆先生不过是刚刚继承父业的无名之辈。
要不是老妻死了,借助王家扩大版图,扶摇直上,哪还有现在的陆家。
但是陆先生,却绝不仅仅只是吞并自家的财产。
白娉婷是他的初恋情人,两人在同一所学校,郎才女貌。但是陆老爷子当时和白老爷子为抢夺地盘不对头,陆老爷子虽稍胜一筹,却对白老爷子恨之入骨,也顺带着非常不待见白娉婷这个抛头露面的大小姐。
白老爷子没有儿子,只有白娉婷一个女儿。所以从小,白娉婷就是接受的精英教育。
她和陆先生进的同一所高中,后又入同一所大学。
两人志趣相投,互相抚慰。
陆先生在陆家不受重视,先头有两个哥哥把他压得死死的。白娉婷常常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