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羽先是充满了期盼和希望,然后焦躁、匪夷所思,最后一点点地坍塌、焚毁、消亡……他方才的眼泪还挂在脸庞,然而已是冷得不能再冷。他方才还兴致冲冲地计划着一起逃亡,然而现在一点光都不见了。
他想起那个晚上,他走进那间餐厅,陆卓英被隔绝在外面。
那个时候他在干嘛?
他真的被抓走了,还是等着看着他走入地狱?
陆雪羽再也不是天真不经世事的那个少年。
他回头,抓着小包,独自奔向了夜色中!
天,彻底地黑下来了。黑得不能再黑。
他只感觉身上每处皮肤都炸开来,揪着他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痛。他这次没有哭,然而却感到比顾青临的背叛更深更重的痛!仿佛心口被开了个大洞,一想就要呕吐出来!
他是他的亲弟弟啊!
他曾经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
他对他从不设防,甚至卑微地讨好过他,想和他一起过日子。
他躲在自己放风探查到的狗洞旁,听着楼里花园里闹起来。他垂着头一动不动,一直等着夜色深了,他的眼泪干涸,一滴都没有流出来,眼睛像一口枯竭的井,黑洞洞地望着草丛里的某一处。
月上中天,黑得不能再黑。他从狗洞里爬出来,跌跌撞撞从山上往下奔。
毛躁的空气,漆黑的夜晚,山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往下蜿蜒寂静的山路!
他终于跑出来了!
他衣衫褴褛,欲哭无泪,拼命地呼吸着新鲜自由的空气!
他沿着小路走,躲避着周围所有人,一有动静就躲起来。小小的人战战兢兢地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他从没有走过夜路。
没走到半路,他拖鞋就走掉一只,只好捡着另一只,光着脚跑。
夜里太黑了,树木影影绰绰,仿佛随时都会跳出一只鬼来。他低着头,碎碎念着,鼓励着自己不要害怕。
有车过来,他慌忙窝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小腿被草叶子划伤了,他忍了忍,没有哭。
不管怎样,他都不要再回去了。
他要自由!他要回家!
他这么拼命走着,牟着一股劲地走着,并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是那不重要,他逃出来了!
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往山下走去。远处市区星星点点电灯的光,城市温暖的空气,都是他所熟悉的气息。他终于从那个鸟不生蛋的山野之地逃出来了。
严一维回家的时候,已是晚上。楼下没有开灯,他抱着山楂正要往楼上走。忽然看到黑暗里有个人影。那个人也没有开灯,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杵在黑暗里。
严一维本能觉得没有危险:“小卓?”
对方没回应他。
严一维打开灯,看到的是一张冷然的面孔。
虽然陆卓英没有说,但他就是知道陆卓英生气了。
他生气就是这幅怪模样,永远不满足的样子,哪里都不对劲。
“你在这干嘛?”
陆卓英阴测测地道:“你的宝贝跑了。”
“什么?!”
严一维顿了一下,立刻飞跑到楼上看。武安他们已经找了一圈,怎么都没有找到。严一维从楼上下来,瞪着陆卓英,陆卓英忽然就开心起来了,他闲闲地品着茶望着严一维。
严一维顾不得追究他,立马就派人出去找!
陆卓英一直在客厅品着茶,园子里闹得越厉害,他越高兴!
严一维在园子四周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回来和他一起坐在了客厅里。
“怎么?不急着找你的小宝贝了?”
严一维道:“他跑不远。”
他跑不远,但他伤他的心。这小家伙长能耐了,能忍耐着一边敷衍他一边谋划着要跑。知道带着存折,知道把他支出去,不仅动了脑子,还学会了撒谎。
行,有能耐。
严一维叫人上来一盘大包子,他奔波一趟,都没来得及吃饭。
陆卓英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