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擎把手机揣进裤袋里,他照旧穿着深蓝色校裤,裤脚沾上了不少尘土。
看他没有回应,周引的语气变得有点冲:“你的手机这会儿不卡了?怎么打给我就讲不了了。”
李擎扫了他一眼,周引以为他该生气了,为自己没来由的怨气和迁怒。可是李擎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没事?”
“没事。”周引干巴巴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的手机坏了,这是借别人的,我担心来了联系不到你。”李擎好脾气地跟他解释,“我没当着大家的面说,私底下告诉老师的,就怕有个万一。”
周引闻言转过脸看他,嘴唇抿了又抿,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李擎不计较,主动把话头引到他身上,“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引给李擎展示他跟中介的聊天界面,十一点十五分中介问他到约定地点了没,为什么没看到他人影。
“我跟这个中介约的十一点看房,我来早了,十点半就到了。有个人过来问我是不是去看房,我以为他是中介就跟他走了。”
李擎听得皱起了眉头,周引顿了顿,继续道:“发现不对劲是去看第二套房,房源很偏僻,进了电梯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说话。给你发信息时我还不确定,直到进来个阿姨,她问我看房为什么去天台。”
“是那个人按的顶层,我以为顶层也是住房,我不知道那是天台。”
李擎脸色沉下来,说:“幸好你走了,幸好。”
周引莞尔:“幸好我听你劝了,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李擎挠了挠后脑勺,没顺着他的话说,只一个劲地重复:“你没事就好。”
两人买了最近一班车的票,上车不到五分钟周引就后悔了。他拉开窗帘,透过脏兮兮的窗户,依稀看见车站最外围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天空灰蒙蒙的,摩天轮停运中,但并不妨碍他想像那里有一个五光十色的游乐园。
李擎凑过来问他看什么,他指了指远处的摩天轮,怂恿道:“要不要下车玩一会儿?”
李擎眯着眼睛看得很吃力,周引直接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戳在窗户上,描摹那个巨型的大圆盘,“看到了没?摩天轮,那里一定有个游乐园。”
李擎失笑地摇了摇头:“真没看见,真的有也来不及了,快开车了。”
“你是不是近视?”周引问他,李擎皱了皱鼻子——这看起来是个习惯性动作,尽管他的鼻梁上并没有架着眼镜。
“一只眼睛两百多度另一只一百多度,最近可能度数加深了。”
“那你不戴眼镜?”周引好奇道。
“我上课戴。”
大巴车发车后两人不再交流,周引偷瞄了李擎一眼,李擎的后脑勺挨着座椅头枕,闭着眼睛,双手规规矩矩地搁在扶手上,俨然已做好入睡准备。
周引有点想笑,他举起手机对着李擎的侧脸,极快地tōu • pāi了一张,然后做贼心虚般将手机倒扣在膝盖。从头到尾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李擎,直到肯定李擎毫无察觉,他才转过身假意看向窗外。
不用确认拍下来的照片,他也能大致勾勒出李擎的模样,那是严肃的,面部线条刚毅凌厉,浓眉,眼窝稍显深邃,这些组合在一起使得李擎看起来盛气凌人。
即使他并不总是这样,周引知道,当那双眼睛温和地望过来,他会变得敦厚,甚至有一点拙扑。
大巴车开了近半小时,李擎醒过来,周引把脑袋侧向窗边,佯装熟睡。刺眼的光线照着眼睛,眼皮不安地抖动着,一方面是被阳光烫的,另一方面是怕的——生怕李擎看出他在装睡。
经过昨天和今天的接触,他大概知道李擎是怎么样的人,热心肠,大好人,哪怕面对陌生人也会慷慨地施以援手。所以即使他们之前互不相识,看见他受伤、遇险,李擎也还是会帮他一把。
周引无比确定,就算换一个人,李擎依旧会这么做。
思绪纷飞的时候,他感觉李擎在向他靠近,随后晃动在眼皮上的光斑倏而消失,强烈光照带来的不适即刻消退。李擎替他拉上了遮光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