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到教学楼,他给周引发了微信,告诉他可以回去了。他们故意错开时间,为的是掩人耳目。李擎明白,要做的还有很多,例如要把落在对方身上的痴迷目光收回,要把维护的话咽进肚子里,即使碰面也要禁止对视与交谈。
李擎仍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尽管最直接的成效他已经看到了。没人再对他和周引说三道四,没人恶意揣测他的性向,旁人都以为他和周引交恶,没有再将他们扯上关系。
这就是周引的目的吗?李擎后知后觉,咂摸出来周引也许是在保护他。
彼时李擎尚未知道这层保护的含义,彼时的李擎还沉浸他们关系的些微进展中,他以为他想要的都有着落了。
周引近段时间很忙,经常请假且找不到人,李擎问他忙什么,他含糊其辞,只说家里有事,李擎便不再追问。他们隔三岔五会通一次电话,虽然不能时常见面,李擎没觉得他们有所疏远。
便利店的兼职还在继续,但上班时间和时长都调整了,一周只去三天,有两天是周六日代替休息的长工上全天班。除此之外,早前提交的勤工俭学申请也有了下文,李擎意外拿到学校图书馆管理员的兼职岗位。
这份兼职轻松不少,临近期末,来借书的学生不多。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闲来无事或做不出题的时候,李擎会在草稿本写十二月的日历表,过去多少天就划掉多少天,掰着手指头数还剩多少天。
他和周引曾约定,这一年余下的时间,只能是朋友,不能越界。尽管朋友的界限早已被模糊,他们也做了很多超出朋友范畴的事,但李擎依然渴求那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能让他们再无芥蒂与隔阂。
最近李擎尝试从另一个方向努力,他在学习怎么追人,并且试图把学习成果转化为实际行动。可惜被追的那个人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李擎空有一腔热情却无处施展。
他在日历表圣诞节那天做了个特殊标记,圣诞节是他跟周引认识的第一百天,他期望这天会有难忘的回忆。
收到李擎微信时,周引在一家咖啡店里蹲点。咖啡店对面是一个私房菜馆,据他前期的线报和这两个星期的蹲点观察,那个他应该称作父亲的人,每周至少来这里三四次。
起初他只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跟父亲谈条件。这件事要瞒着母亲和郑叔,因此即便他知道母亲那一定有父亲的联络方式,他也不能问。
他找了陈恪帮忙,陈恪有门路,替他找来私家侦探。私家侦探查出父亲所有个人信息和近期行踪轨迹,私房菜馆是其中最不起眼、出现次数较频繁的地点,他原本打算蹲守一两次就露面。
但他发现了端倪。
父亲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助理或商业伙伴同行,到店时间都不是饭点,且一进去就会逗留很长时间。
他让私家侦探详查,果然查出了意想不到的事。
父亲在这个私房菜馆密会情人,私家侦探混进去拍到了他们的亲密照。
此时周引手里正拿着这一沓照片,他没立刻回李擎的微信,将手机调成静音揣回口袋,咖啡凉掉了,酸味和苦味都益发明显。他结了账,起身走出咖啡店。
前方就是私房菜馆,他走向那个西装革履、步履从容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叫周引,我妈是徐婉蓉,你应该记得她。”周引近乎赴死一般的神情,冷静、决绝,直截了当地甩出一张照片,“我想你不会希望你的妻子、你的女儿知道你在外面的龌龊事。”
父亲略有惊讶,饶有兴致打量着他,“你都长这么大了。”
“给我一百五十万,我和我妈以后都不会来打搅你们,这些照片我也会销毁。”
“这是你妈的意思,还是你私自决定的,你闯祸了要拿钱摆平?”
周引冷着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强硬一点,“我要一百五十万,否则你老婆、你的女儿和你的合作伙伴,都会收到你跟情人私会的照片。”
“你真是长大了。”
“少废话,我只要钱。”
“好吧,”父亲看似很遗憾,“再联系,我助理会办妥的。”
一张名片轻飘飘地掉到地上,周引弯腰捡起来,他略略一瞥,眼前锃亮的皮鞋骤然转了方向,没走进私房菜馆,朝来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