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呼一口气,喉结动了动,颇有些无奈说:“找不到工呀。”
“怎么会找不到工?”我忍不住嚷,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直这么说,“你技术能力又不差,难道非得在米哈伊尔那儿做?你该去找个正经车行,等做熟了自己出来开店也挺好啊。”
他又不说话了,过去我怕没有立场干涉他的生活才憋着不说,如今理直气壮了,便一股脑儿道:“我留意了好几个车行,正要招经验工进去带学徒,你都干好几年了,履历一递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升……”
“人家不会要我。”
他猝然打断道,我一下噤了声。空气突然变得很凝滞,他的语气其实并不重,却一下将我推开,几乎回到了滑雪之前的日子。我偏过头去看窗外。
“……那以后怎么办呢?”我嗫嚅道,“总不能一个在莫斯科,一个在雅罗斯拉夫尔。”
“开车就四个多小时。”他嘟囔着。
“开四个小时车多累啊。”我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又小声补充道,“我怕你烦。我不怕。”
他听后嗤一声笑了:“那我坐火车来。”
见我没吭声,他斜了我一眼,打趣道:“不要我来?”
我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后低低说:“我天天都想你。”
他转过头来,神情微愕,但又很快转回去,故作诙谐、语调轻松:“那我天天来。”
我突然很厌烦他这种哄骗安慰的口气,哄小姑娘似的,我又不是要他哄我高兴说谎话。我不知道他怎样看我俩关系,经此次滑雪后,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真挺喜欢我,但也仅此而已;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为了我作出改变——这个念头一出我就赶紧甩了甩头,不好不好,这才几天啊,哪说得到这一层来。退一万步说,我自己愿意为他作什么改变吗?
这问题很难回答,我对他是一腔热忱,全凭本能行动,能走到这一步已不算被辜负,可要说不觉得如履薄冰肯定是假的,我虽不惮付出真情,却也很在乎得到的实意;我想我目前担心的,不过就是这一点,倒不是说要他改变什么来等价交换,哪怕他真有一点那个意思,我也能立刻赴汤蹈火了。
神想了一路,直到瓦连京停车时我才反应过来到家了。本想邀他上去坐坐,但又想到明天是周一,他得开夜路赶回雅罗斯拉夫尔,只好作罢。谁料到刚在一起就不得不分开,抬眼见他神色如常,只等我开门下车,心里更加难受,好像舍不得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瓦连京,”我说。
他看过来,挑着眉毛,等我说出告别的话。
“你喜欢跟我在一块儿吗?”
他一愣,脱口道:“喜欢啊。”
“我也喜欢,”我低声道,“我喜欢得来一天见不着你就难受、心脏发痛。”
他闻言笑了,勾着一边嘴角,很有些匪气,俯身过来一把将我拥进怀里,亲了亲我的太阳穴,热气与喃喃尽往耳朵孔里钻:“……小伊万,傻伊万。”
“你考虑一下,好不好?”我趴在他肩上恳求道,“我来帮你找车行、投履历,你只管面试,好不好?”
他一直沉默地拍我的背,我的心便一直狂跳,我想他大概会拒绝我,我想他根本不愿意,我想我又搞砸了。良久,他才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好,我答应。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