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层数是我选的,我妈的算命师父说过我这人命里带三,我听不懂什么叫命里带三,想当然觉得是三的倍数即幸运数字,便在4楼5楼跟6楼间毫不犹豫选了6。瓦连京嘲笑我,故意说:“不对啊,6是恶魔的幸运数字,倒霉事会爬进来的。”
我说呸呸我们拆腻子不信这些,就算撒旦老子爬进来也不顶用。
四月末的时候,瓦连京与我挑了一个周末搬家,我专程看了黄历,正是一个乔迁吉日。莫斯科那天十分难得地出了大太阳,瓦连京借了辆皮卡开到我家楼下,足足运了三趟才将我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当搬完。为这个,瓦连京将我好骂一顿,说娘们都没我麻烦,衣服居然打包了七八个箱子,还得单独装一车走。
运第三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吭哧吭哧把最后一件行李拖上车,脱掉羽绒服抹了把汗,远处瓦连京长腿一伸上车关了车门,皮卡发出倒车的滴滴声;我抬头看明晃晃的太阳,只觉一切都像在做梦。
新公寓比我之前的房子离学校远一些,但是离市中心更近,因此价钱更贵。房子除了主卧还有间次卧,原打算一人一间,但后来基本每晚上我都缠到瓦连京的床上去睡,因此干脆在主卧换了张大床,次卧改成书房。安大床的时候才是要命,瓦连京不愿意请人组装,夸口说自己组装过的东西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还多,结果组了一下午也没把四个脚组齐,还生闷气了,说我没长手,不知道帮忙,一晚上没理人。
没有床睡,我俩打地铺,睡着睡着便挤一块儿去了,周围还散着螺丝扳手,瓦连京被我压着接吻。开始他还生着气,不情不愿的,后来亲高兴了,搂着我脖子翻个身,骑在我腿上俯身吻下来。我不由自主伸进他背心里摸他腰,摸他后背凸出来的脊柱;我立起上身,将头钻进他棉背心里,闻他身上的味道:“消气了?”
他不回答,光来扒我衣服,最后我俩滚在全是螺丝的地上大干一场,浑身是汗地搂在一块儿,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上还粘着好几枚螺丝钉。
瓦连京的作息十分规律,每天七点起床,先去健身房待一个小时,再回来洗澡上工;我从前爱睡懒觉,没课的时候总要睡到下午一两点才起,磨磨蹭蹭起来,有时一天只吃一餐。瓦连京对我这种生活方式表示不可思议,此后每天早上晨练回来都强制拉我起来吃早饭,有时是他路上买回来的列巴麦片,有时是他自己煎松饼,我困得再厉害,吃完也睡不着了,就这么调时差般地调了几天,我竟然也逐渐养成了七点醒零点睡的作息。
他作息虽然规律,但是生活上却不讲究。搬来至少有两周了他才开始收拾他那些打包的行李,衣服往柜子里一塞就完事,取出来皱皱巴巴,惨不忍睹。我说过他几次,他却不答应,说什么他习惯这样放、这样放才找得到。我忍了两天,还没忍住,趁他上工去,全将他衣服分颜色,挂的挂,叠的叠,第二天打开衣柜他嘟囔了几句,拿衣服却顺手得很。什么习惯不习惯,他就是嫌麻烦,懒得叠而已。
我这下明白,得,从今往后做卫生这活儿,算是落在我头上了。环境养人这话在瓦连京这里不能更对,他这人瞧着眉眼精致,举止生活却算不上精致,还能用的坚决不换,只要没坏彻底就还能再凑合。也不是节俭,他就是觉得没必要,或者懒得换,把实用主义发挥到了极致。这跟我简直完全相反,我即使再累,起来后也必须把床叠得没有一丝褶皱,跟强迫症啥的没关系,纯粹是为了看着顺心。
好吧,可能还是有点关系。
总之我为了布置家里,花了不少心思,网购一堆又一堆,地毯都买了三张,瓦连京看着直翻白眼,皱着眉头说你是babushka吗,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我说我倒希望你能像你妈一样,至少咱俩吃饭不成问题。他妈妈自己做的手工奶酪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奶酪。
瓦连京一听就怒了,说放屁是谁第一次来我家就抱着一锅红汤豪饮,你他妈会做饭自己怎么不做。
我那厨艺哪见得人,于是心虚地蹭过去搂他腰,谄媚道那还不因为是老公做的,老公喂我吃刀子我都能眼睛不眨地一口吞。
瓦连京最见不得我这副作态样子,果然立刻被恶心到了,再不纠缠吃饭问题,挥手叫我滚远点。然而我偏不,偏要从背后抱他腰往阳台去,我最爱压着他俯在栏杆上看窗外。
这段时间天气回暖,莫斯科经常大太阳,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浓烈的光线就会变为浓情的饱和色,斜斜投在我们的阳台上,照得瓦连京皮肤橘红、头发金红,望向前方时,眼睛里还映有日落;这时候我们都不会说话,靠在那里看晚霞、听风声,偶尔有穿高跟鞋的女士走过,在六楼听得特别清楚;有时也有邻居吵架的声音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我们就屏息听完,等完全没声了,瓦连京会抽完最后一口烟,冲我做怪相,小声说一句“在亲嘴儿了”,然后瞄准楼下垃圾桶扔出他的烟头,当然从来没有扔准过。等他转过身来,我会飞快地吻一下他,因为每次他衔完烟之后的嘴唇,总是湿漉漉的。
夏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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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好温情捏,xql的同居过渡生活
第33章黏糊糊
此时是五月,正是考试月前两周,快到学期末,反而到了空闲的时候。学校课业一阶段刚完,新家也终于全都安顿好,我难得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连睡眠都变得绵长香甜。整日除了上课便是回家与瓦连京厮磨,他要是不在,我就守着手机刷,甚至开始研究菜谱,总之完全不想出门,安德烈的约也爽了不少,惹得他对我意见很大。
“你现在怎么跟大哥一个德行,约都约不出来。”他这样抱怨,“新家也没请我去看。”
这其实不能怪我,我倒是很想请他来家里玩,可是瓦连京死活不同意,我劝说大伙儿迟早都要知道,安德烈自己就是个不直的,总不会说什么。他听了这话斜我两眼,我跟他生活两周,早摸清楚他露出这副表情多半是极不同意的意思,可这句话里,只会有一个点让他不同意。我没由来地有些烦躁,心情陡然降了下去,那句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瓦连京就是这样,不愿意的时候一万个理由都不能叫他妥协,也不爱说为什么,全叫我自己猜,所幸大部分时候猜得bā • jiǔ不离十,倘若实在猜不准,去问他,那多半会得到一个扫兴甚至伤心的答案。为避免不必要的难过,我遵循着某种经验,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的确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喜悦。
这些喜悦体现在许多方面上。譬如某个周末我心血来潮,听信国内一朋友晁劲函的鬼话——此人一听说我竟将瓦连京把到手,说什么也要来一趟俄罗斯“看看活的”,查了不少攻略,一股脑发给我。这些个网红景点中,有个白兔餐厅倒让我勾起些心思。攻略上说这白兔餐厅是什么全球排名前五十、什么米其林全景餐厅,这些都也罢了,有个评价说这餐厅是跟女朋友确认关系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才一语惊醒我,跟瓦连京确认关系这么些天,居然也没出去吃个浪漫晚餐,实在不像我的作风。主要是跟瓦连京刚好上没几天就搬一块儿,直接跳过了吃饭约会这步。
别人有的,我的瓦连京也要有。于是当即打电话过去订位,好在正处淡季,下周的位子很快订上。我特意没告诉瓦连京,那天估摸着时间,亲自开车去接他下工。
他衣服还没换,穿着蓝黄相间的制服,衣摆塞进裤腰,腰上依旧是我那根皮带。我心头一软,摇窗冲他挥手,他正在跟顾客讲话,瞧见我之后也没停下,只一直盯着我,于是我就着他的目光点了支烟,边敲方向盘边欣赏他腰线,起起伏伏,恐怕只有我知道此刻那后背下、腰上有两处圆窝正浅浅地凹陷着。
正出神,手上烟被夺了,抬头一看,瓦连京扶着车顶弯下腰来,嘴上衔着我那根烟,咬字很模糊,因此听来又很慵慵:“此处禁烟。”
“我不跟你学的吗,坏人头子。”我举起双臂表示冤枉,看着他边踩烟头边笑。瓦连京这人,就爱听别人说他坏。
“发什么疯跑这儿来,”他打开副驾坐进来,“今天不孵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