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对象是周克云,季星回完全放弃抵抗,任他摆布。
车子停在上次停过的那个停车场,季星回下了车,有风迎面而来,伴着水汽,带来初秋的凉意。
“走吧。”周克云走到季星回身边,两个人并肩往业务大厅走。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停当,领了骨灰盒,负责人领着他们去到墓地。
季星回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心里觉得怅然。周克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沉默着。
顺着编号找到墓穴,墓碑提前和季星回确认过,已经竖好,现在就剩下骨灰盒安放这一步。
季星回心里静静的,葬礼的回忆已经有些模糊,时隔多年,他补上这最后一步。
季星回把骨灰盒放进墓穴,狭窄的一小间,成了逝者最后的归宿。
随葬品他想了很久,本来想让脖子上这块玉去陪奶奶,但这是奶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季星回怎么也不舍得。
最后他找人打了支玉簪,刻梅花,正好合上奶奶的名字。
“陈秀梅”三个字端正的刻在墓碑上,年轻时的奶奶正在冲着季星回微笑。
那个时候她很年轻,年轻到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剪干练的短发,穿时髦的衣服,拍照时笑得自在漂亮。
季星回的眼泪滚出来,他直直地跪下去,给奶奶磕头。
奶奶只是个普通人,她的生活充满困苦和不如意,但她总说“以后会好的”。季星回很小的时候就决定要出人头地,他想让奶奶这句话成为现实。
确症肺癌的那一天,季星回受到的打击比奶奶要大,他以为奶奶可以等他上完大学,读完研究生,找到一个好工作。
他对未来的打算这么长远,甚至想到了装修房子要给奶奶准备的房间,他的婚礼要给奶奶定做的衣服,要早早教自己的小孩喊“太奶奶”。
他以为奶奶会一直陪伴他。
季星回听到工作人员给墓穴加盖石板的声音,他抬起头,眼泪淌下来。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为了给奶奶治病,季星回放弃了保研,直接参加工作,但最后也没能让奶奶多陪他几年。
工作人员程式化地跟季星回说“节哀”,然后一起离开墓地。
季星回抹了把眼泪,他想起身,但怎么也使不上劲。
周克云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季星回借力站起来,但实在跪了太久,小腿有些麻,站都站不稳。
周克云顺势用手掌搂住了季星回的后脑勺,动作很温柔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没在哭了。”季星回小声地说。
周克云依旧不说话,他动作轻缓地拍他的后背,耐心到让人产生被疼爱的错觉。
等季星回的呼吸平复下来了,周克云才放开他,他轻微皱着眉,声音放轻:“要和奶奶单独待一会儿吗?”
季星回点点头,他说:“你去大厅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周克云说,“我正好去看看易锦,一会儿回来找你。”
他提起易锦名字时表情和语气都很坦荡,像是说要去吃饭那样稀松平常。
季星回再次点头,在周克云转身准备走之前突然开口:“还是我去找你吧,我也想看看他。”
周克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好”。
等周克云走远了,季星回干脆在墓地前坐了下来,他摸了摸墓碑,石头的边缘是冰凉而粗糙的,他静了一会儿,才开始对奶奶说话。
“好久没来看你,你是不是有点难过?”季星回仰着脸看墓碑上奶奶的相片,“现在好了,我们祖孙两个终于有个单独的地方可以好好说话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最重要的事是我结婚了,那个人你见过,来我们家喝过茶呢,你还夸他长得帅。”季星回说着说着就眼角酸,“我最近老是哭,你肯定要笑话我了。”
季星回小时候很爱哭,磕碰一下眼泪就冒出来,奶奶抱着他哄的时候就笑他是个小哭包。后来长大了,有委屈就忍着,倒是再也不掉眼泪。
“奶奶,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他那天在餐厅提出这件事,我以为自己在一个梦里,现在依旧这么觉得,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季星回表情有些茫然,婚后到现在,他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