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亦习惯性倾听,被影响后,慢慢也会倾诉。说伦敦为什么总是下雨,在旧书店买到本绝版的诗集,教哲学的老师会种族歧视。
微风摇曳,水池里倒映出青涩的眉眼,和对面微白的鬓发。
Hogan从未借长辈身份教导他什么,而以作家独有的纯粹和强大的共情能力,蹲到平等的高度和他交流。
他们像亲人,更像朋友。
Hogan拗不过江舒亦,端着红茶喝,里面加了纯奶,口感顺滑。
茶几夹层有本红皮黑底的书,Hogan翻了翻,认出是去年获得英国最高文学奖项之一企鹅文学奖的作品,被Kevin出版社买下了版权。
看到页间明显的褶皱,很诧异,交换一个多月,江舒亦生活习性都变了。
乱七八糟折了角,明显靳原翻过。江舒亦随口道,“可能室友无聊看了眼。”
知晓是kevin寄给江舒亦的,Hogan笑着聊起Kevin,说他最近很忙,在运营出版社新建的网站。
江舒亦接话,意有所指地说Kevin确实忙,问他律师的事,都百般推脱。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江舒亦在做收尾工作。
费用Hogan先行垫付,没发账单只报了个数,他当时卷入导师的纠纷自顾不暇,收尾时察觉伦敦的地价加上各项琐碎的费用,绝对远超Hogan报的数。
律师和Kevin合作了许多年,江舒亦联系未果,便等Hogan来江城,当面问。
提到账单,Hogan心里一惊。晓萤蒸呖
交易过程由kevin朋友代为出面,他后期负责跟进,在一次咖啡厅的约见中,好巧不巧偶遇江尚文的律师。
那边察觉有猫腻,趁合同未签,改口要以三倍价格售出。
Hogan清楚旧居所对江舒亦的意义,也清楚这笔钱对他是一个很大负担,把提价原因归咎于自己,买了单。
从头到尾都瞒着江舒亦,他从哪知道的?
神色略带不安,“Kevin告诉了你?”
“猜的,”江舒亦说,“就算你不给我看账单,我也会按市场费用补足差价。”
他有奖学金,也有笔即将到账的大额翻译稿费,他咨询过附近房价,补完存款堪忧,但仍有盈余。
Hogan脑海里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演戏演到底,拒绝他补差价。江舒亦坚持,他生怕露馅,不情不愿收下。
费尽心思转移话题,便聊起靳原。
“Aysen,你很喜欢他?”
疑问句,却是确认的语气。
江舒亦低头抿红茶,坦然道,“嗯,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靳原看着凡事不上心,实则事事上心,责任感强。有趣又幽默,哪怕你丧得要死,也能三两句把你捞上岸。
随便往那一站,都是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Hogan笑着接话,说并非指朋友间的喜欢。
靳原发餐厅位置过来时,他在江舒亦旁边晃眼一看,看到聊天背景。
是靳原傍晚在阳台锻炼,做平板支撑的照片。利落的寸头,腰背肌肉紧绷,充满力量感,身体缀着细密的汗珠,黑色裤腰被洇湿不少。窗边布满大片大片的晚霞。
他不清楚江舒亦的性取向。
这些年很多人向江舒亦示好,有男有女,但江舒亦一直敬而远之,反感亲密关系。
靳原似乎成为了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舒亦如此放松肆意地和同龄人相处。
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还越界地把人半裸照设置成背景。
江舒亦否认,“随手拍的,那天的晚霞过于好看。”
Hogan沉吟须臾,浅谈了几句,说你很少表露情绪,但情绪不会消失,压得越紧,反弹得越猛烈。
像浸湿的火绒,泛着潮,一旦被烘干,爆燃。
或早或晚。
要学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江舒亦听出了言外之意。
压着情绪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他并不认为有爆燃的可能性。
初中前的大部分时间,他和外公待在一起。小时候还好,大一点管得很严。
练钢琴按五次计数,只要弹错了音,从头再来;给他布置小书房,放满传统文学和历史书籍,每月检查阅读量;给他请外教,学英语法语,力求达到母语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