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海换了个姿势,双腿收拢手肘压在膝盖上,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高兴?”
许迟川想了想,回答的很坦率:“我不知道,感觉可能和叶奶奶说的话有关?”
沉默凝固停滞在两人之间,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穆时海不高兴,正要道歉就听见穆时海开了口。
“从殷执梅嫁给我爸开始,我记不清到底在她手里吃了多少亏,她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阴森森露着毒牙,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一口;”
“发高烧被反锁在房间差点儿死在家里、在牛奶里下花生粉让我过敏发痒全身水肿、拿我爸的钱塞在我枕头底下说是我偷的、穆时宇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掉进水池子说是我推的,但在外人面前她都从来装的很好,温柔体贴从来不打我,再说也不用她亲自动手,反正穆兴勇会自告奋勇全替她代劳。”
“可是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也不是我要活着。”
他说得云淡风轻,有人却听得心如刀绞,咬着嘴唇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奶奶说的没错,我就是恨,”穆时海冷笑道:“我恨殷执梅、恨穆时宇,恨穆兴勇、但我更恨我自己;”
“我恨我没有能力和他们鱼死网破,凭什么要我自损一千才能伤敌八百?凭什么他能做的事,我就做不得!”
许迟川心头大恸,撕破平日厚厚的伪装露出最真实的面目,露骨狰狞的仇恨让穆时海整个人看起来阴森疯狠,像只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小兽,发出忍无可忍的嘶吼。
谁都不知道,无数失眠的长夜,多少个疯狂又狠毒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蛊惑着他,内心深处那头兽一次次试图冲破牢笼,拉着他一起堕入黑暗。可杨舒书殷切关怀的叮嘱、叶璟真心实意的担忧、闵一堇多年的保护,像断桥两端的绳索,反复拉锯撕裂他的理智和情感。
咬碎了牙不许自己变成穆兴勇的样儿,可他不要别人一遍遍来说——你就应该不长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凭什么呢?
站在深渊尽头举目无光的时候,是他燃烧了自己的所有,才换来换一条有可能去向对岸的破路。除了他自己,没人有资格能对他说:穆时海,你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穆时海摸了把脸,把头转了过去,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他明白叶奶奶的意思,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委屈一朝爆发,无理取闹起来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
“走吧,”穆时海拎起地上的袋子拍了拍裤腿:“我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