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四.
三.
二.
烟熄了。
他站起来,抹掉眼泪,走出庙堂找到奶奶,然后留了下来。
很久以后许迟川曾问过自己,如果当时烟没有灭怎么办。
那就多磕些头吧,他想,他什么都没有,佛也不会渡一个没有诚心的骗子,但他刚好有很多执迷不悟的情愿。
六十五个日夜,一千六百三十九阶,一步一叩,那些痛苦和血泪在一次次跪拜中磨成了刺,磨痛了心,深深在溃烂中扎根,与他同生,浇灌成棘。
想求的东西很多,求穆时海早点回来,求穆时海不要忘记他,求能知道穆时海到底被送去了哪儿,到最后,还是只求了那一件。
相见太难,只愿平安。
有没有用许迟川不知道,但磕完这两个月,至少终于接受了穆时海离开的现实,但他不能留在江恭,留在这个哪里都有他,又哪里都没有他的城市,所以填志愿时六个学校报了外省,报完了才告诉沈斯静,电话里女人声音颤抖:“南大不上了,考古也不学了,你就非要这样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底?!”
“不是,”他轻轻开口,“我想学法。”
我们考一个城市的大学,租一个一室一厅,再养一只狗。
你这么聪明可以念商科,以后自己开公司,我可以念法,当律师,帮你公司打官司。
哥,我们去找一个未来吧。
五年了。
再次跪在殿外,浅润的褐瞳无悲无喜,许迟川俯下身深深一拜,不见半分那时沉沦痛苦的失意。
他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等下去或许没有希望,但不等就一定等不到,就像安迪那样,逃或许会失败,但不逃,就一定会困在肖申克。
偏知执迷可相误,何以百川不归海。
何以不归海。
吃斋念佛两个月,临走前回了一趟奶奶家,见他回来老人家又惊又喜:“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和你爸呢?一起来了吗?多住几天再走,明天开斋,奶奶现在能吃荤了。”
许迟川摇摇头:“还要回学校,下次吧。”
老人有些失望,但就一小下,很快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不放:“你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哎,你姑姑可想死了。”
提到韩煜,许迟川心里更涩了,外孙和孙子都喜欢男人,要是奶奶知道,估计当场能昏死过去。见他出神,许奶奶拍了拍他的肩,一双眼睛垂暮老朽,却依旧清明:“川川啊,奶奶年纪大了,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闭眼不知睁眼日,也没有什么念头了。”
许迟川喉咙一酸:“您别这样说。”
“人这一辈子,几十年,说到底,就是指着盼头过日子,你妈盼你成才,你姑姑盼你哥哥成器,奶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你爷爷走得早,奶奶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也看开了。”
“什么成才不成才,日子都是自己过,别活到最后,临了了,带着遗憾埋进土,死了都闭不上眼。”
许迟川心头一震,对上那双灼灼洞明的眼底,许久以后,轻轻地、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