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跟他十几年的情谊,虽说不至于对着郁上怜香惜玉,但也着实替他打抱不平。
郁上极少会在公司里展现出这种懈怠疲倦的模样,总是一副钢铁强人的姿态,弄得公司里那群董事总觉得好像他天生就不会累一样,所以稍微出现一点问题就会跑来指责他不够用心,不够拼尽全力。
“我听又是那姓刘的闹出来的破事?”
郁上没说话,但单单从表情李岩就知道还是那些琐事没跑了。
家族企业就是这样,家庭矛盾上升成公司矛盾,裙带关系重到出门去楼道捡个垃圾都能遇见大叔二伯。远锋在郁上父亲手里的时候就是一团乱麻。任人唯亲,屁大点公司就已经开始往里边四处塞人,公司规章制度形同虚设,上下监督不了,部门之间互相包庇,出了问题还要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咬着一嘴碎玻璃也得忍痛咽下去。
“你老子当初自己都断不清,把好好一个企业弄得跟菜市场一样,半个月就要危机一次,就这还跟个宝贝似的捧着,生怕你个瞎子把他公司给弄败,认都不认你。结果哪,你哥嗝屁了他又来腆着脸将你拉回去。说是请,一哭二闹三上吊,差点就要当着你面撞墙了。好不容易逼着你上位了,我倒他也知道你的可贵,哪成想还就这破毛病。如今那群人处处给你施压不让给你离开,他倒是装作看不见听不着,在老家天天钓鱼赏花的。”
郁上如今看着是人中龙凤,走进哪里都是精英富豪里的招牌,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被郁家老头子逼回来接管公司之前的郁上是什么样子。
那时的郁上其实和郁文轩很像,甚至比郁文轩更叛逆,更霸道,也更阴郁一些。他不爱说话,感兴趣的事情很少,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干架,经常被打的一身伤回家,然后又被父母不停地训诫,抱怨生他多余,只要一个哥哥有多好。
郁上并不在乎这些,他似乎天生就很薄情,父母这些话从他耳边左耳进右耳出,第二天他原封照旧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他很聪明,但是不爱学习。他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读书刷题,对着老师喋喋不休地背诵毫无意义的英语范文,和同桌比较谁又在这场考试里多拿了几分少做了几道题。相比较拿到年纪第一,在礼拜一的升旗仪式上穿着干净的校服领奖,他更愿意待在各种角落里拆玩机械。
研究潜水员如何才能利用不受环境影响的信号传输装置更安全地下海,探讨生活中智能识别机器在给人带来便利的同时还会导致哪些危害,判断视知觉工作机制中大脑对于倒置镜像的构建会出现哪些误区....他天马行空,拥有着常人所无法触及的想象力和专注度,却只能被不上心的父母当做是不务正业和懒惰的证据。
直到十五岁那年,郁上和一个男生在教学楼楼道里亲吻的视频传播到校园贴吧,整个校园闹得沸沸扬扬。
郁上被暴怒的父母接回家,母亲一直在哭,父亲踢断了他两根肋骨,差点将腿也打折。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父亲要送他去国外的戒同所进行强制治疗,后来虽然免除了这趟出国游行,郁上还是被他父亲以“丢人现眼”为由送到了乡下姥姥家避风头。
眼睛就是那之前的几天被弄坏的。
和他接吻的那个学长不知道是从哪里认识的一群校外朋友,不三不四的,将郁上堵在去往乡下的路上,要给他们口中的“嫂子”要个说法。
他被不明物体划伤了眼睛,角膜炎发生感染,红肿流脓,但是家里人并没有上心。姥姥不喜欢他的性格,一天也不跟他说两句话,天一亮就抓着小马扎出门,到了晚上才回来。自己在外边吃饱喝足,就给郁上留几块硬邦邦的锅盔。大哥正好因为公司出现运转危机而腾不出手,又忙着恋爱生子,半年都没打来一个电话。父母更是理都不想理他,全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谁也没想到那点角膜上的伤口最后会演变为角膜溃疡。
初期郁上只是怕光,流泪,角膜上出现一些小白点。到了后期右眼视力开始减退,结膜也在充血。溃疡在一天天的无人问询下开始向四周蔓延,等到大哥终于顾得上这个弟弟的时候,郁上的角膜已经穿孔,右眼基本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不让你退,又不接受管理体制改革。自己不走,进新人又要逼逼个没完,把人从台面上拉下来当众给难堪。我实在是不懂,那些老家伙是觉得管理一个公司就跟在夜市上摆摊一样简单是吗?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拿多少股份,以为这公司就是自己家厨房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