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机找了半天,发现自己把那个记事本搁在办公室了。
如果是在平常,文赫就会第二天再搭理这档子事儿,但最近她也在担心期中考之后的领航班流动管理问题,毕竟如果领航班真的大换血,她这个班主任脸上也挂不住,再加上这段时间班上的气氛明显不对头,有种压抑着的暗流涌动,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学校,拿记事本的同时顺便去看看晚自习。
谁能想到这一看就出了问题,班上一共四十来个人,她往窗边一站,谁在谁不在都一目了然,更何况易淮还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文赫一秒钟就发现了易淮的座位是空的,接着她的目光向后一带,震惊地看到祁航直的座位也是空的。
不过文赫仍旧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心存幻想,觉得祁航直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旷课,大概率又是竞赛或者学生会有什么事儿找他。
所以她顺了顺气儿,在办公室坐下之后先给易淮打了电话。
易淮接电话接得不算快,文赫靠在椅子上,盯着壁柜里金光闪闪的篮球赛奖杯,语气平静地问:“你在哪儿?”
“我在……”易淮的语气有些飘忽,他肯定不能大摇大摆地说自己在网吧,说宿舍的话又不能马上赶回去,容易被戳破,于是他胡编道,“我在酒店。”
文赫一愣:“酒店?你去酒店干什么?”
易淮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我开了个房睡觉,这几天宿舍漏水,每天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我失眠好几天了,想补个觉。”
文赫正在将信将疑之际,忽然听到易淮那边传来一声:“操!你怎么比外卖还能送啊,没那技术往上冲个屁!”
易淮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缓望向前排激情骂人的大哥,而对方毫无察觉,继续口吐芬芳:“我可去你的吧,又菜又爱装,跑得还慢,我摇个轮椅都能超你好几回!”
文赫也没戳破他,只是慢条斯理地问:“易淮,酒店这么吵,你能睡得着?”
“这、这个声儿是我刚才没睡着,就放了个游戏视频看,没、没想到这主播还挺能骂人的。”易淮结结巴巴地说。
文赫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有的是办法让学生自乱阵脚,她把目光从奖杯上收回来,又问:“真的?”
“真的老师,我正在努力地睡觉。”易淮捂着手机,最大限度地阻止网吧里的声音传到手机里。
文赫看他编得停不下来,咳嗽了一声打算进入正题:“怎么办,我有点儿不太相信。”
“您不、不相信啊,”易淮咽了口口水,看着身旁的祁航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张嘴就说,“不信您问问祁航直,他跟我在一块儿呢。”
文赫以为自己听错了,提高了嗓门儿问:“祁航直跟你一块儿在酒店睡觉?”
易淮觉得这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他特别后悔刚才开了免提。
通话时间的数字又蹦了两秒,电话突兀地被挂断了。
随即祁航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易淮无言地跟祁航直对视了片刻,祁航直拿起手机出了门。
望着对方的背影,易淮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就不该带祁航直出来。
他没心思打游戏了,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脊椎直挺挺地靠着靠背,脑袋耷拉下来,像只绝望的鹌鹑。
易鹌鹑在等祁航直的过程中,旁边隔一个座位的地方来了看着个不到四十的男人,对方似乎有强迫症,来了之后先是站着没坐,从兜里摸了张单片包装的酒精湿巾出来,依次擦了一遍键盘、鼠标、桌面、椅子以及脚下的地板。
擦完以后男人便开了电脑,把分辨率和其他所有能调的东西都调了一遍。
易淮为了排解焦虑,硬是看完了这个龟毛的过程。
龟毛男大概花了十几分钟搞完准备工作,满意地坐下来,刚打开游戏,门外就跑进来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人,精准地拎住了他的耳朵:“不在家带孩子又跑出来打游戏!”
管理员看女人面相凶,也不敢管,就只窝在门口看热闹。
龟毛男被老婆抓走的时候,祁航直回来了。
易淮见到对方看龟毛男和他老婆的表情时没忍住笑了,然而在祁航直望向他的时候,又赶紧把嘴角绷直了。
毕竟是他拖小班长下水的。
祁航直坐下的时候,易淮狗腿地问:“班主任没说你吧?”
文赫的这通电话仿佛有什么神奇功效,把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气氛一扫而空,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