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典想起祁皎,俊朗英气的眉毛一拧,纵然弄清楚了究竟是何缘由,可这段往事,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祁皎开口。
就在祁典眉间浮现一抹郁结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出现了一道柔美声调,“祁大哥!”
是一个温柔病弱的女子,她说话时,嘴角微翘,有如新月。虽然周身带着病气,但眼底并没有阴翳之色,哪怕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身上也散发着莫名的柔和。
对于一个不过二十有余的凡间女子来说,这份气韵,很是难得。
祁典看见莲步而来的女子,神色柔和了一些,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笑容,“陈姑娘。”
陈梚玉白的脖颈微垂,眉间溢出浅笑,“祁大哥,我观你似乎心绪有些不乐,不知……可是有何事?”
祁典摇头,“无碍。倒是你,一路来吹了不少风,是否不适?”
对于陈梚,祁典的心中占据最多的是愧疚。
她是他意外落入凡俗界的时候遇见的姑娘,小城富户之女。当时,他进入该城的时候,家家户户风声鹤唳,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人家。
因为就在不久前,出现了一个妖怪,专门劫掠妙龄女子。
说来也奇怪,并非是直接将人劫走,而是有模有样的留下婚书,择定吉日,直到那一日的晚间,不管被选中的人家多么不愿意,都会有宛若纸人的轿夫扛着花轿出现,强行将女子劫掠走。
之后的事宜,没有人知道,因为被劫走的女子就会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踪迹。
只是在过不了多少时日之后,又会有新的良家女子,收到婚书,周而复始。
那些人家不是不疼女儿,拖家带口逃出小城,亦或是寻来护院,把家里围的水泄不通,可都没用。那些女子最终还是被强行塞上花轿,失去音讯。
因为这事来的诡秘,前前后后不知道寻过多少道士,排开那些假的,纵然有些道行在身上的,也都勘不破,甚至于第二日,除了被劫掠走的女子,还会多一道横死的尸首。
祁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的城,他身为修道之人,既然知晓有这样违背天伦的事存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他即便是金丹修为,在面对这般邪门的事情时,一时间也找不出破绽。
恰好当时被选中,收到婚书的是陈椀,为了一探究竟,也为了保住陈椀,祁典只能出了下下策,由他来假扮陈椀。
不管最后能不能揪到幕后之人,总之,祁典是不会看着一个无辜的姑娘在自己面前遭此不幸。
原本想将陈椀藏于外头,又怕骗不过对方,露出马脚,所以他将陈椀放入自己的空间之中。空间独属于他一人,外界难以得知,是再安全不过的所在。
祁典顺利被纸人般扁平的轿夫抬着红花轿送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而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拜堂之后,他才见到了幕后黑手,一名邪修。
那邪修亦是金丹修为,而且很有些秘术在身上,邪门的很。
而他之所以劫掠良家女子,则是为了练他的功法。如同他邪修的称呼一样,那功法也诡异邪门的很。它需要用怨气极深,穿着嫁衣死去的女子阴魂来修炼。女子的怨气越深,功法修习越有成效。
光看那邪修的修为,就知道他祸害了多少妙龄女子,实在可恶。
虽然邪修的歪道多,但是祁典辛苦一战,仍是解决了他。
当时祁典将陈椀从随身空间移至外头,本以为无事了,谁料那邪修还撑着一口气,趁祁典不备的时候,用邪术伤他。而站在祁典旁边的陈椀及时发现了此事,侧身替祁典挡下了这一击。
后来,邪修虽然真的死了,可是陈椀身上的伤也让她的性命多了时限,不管祁典用了多少天地宝材,也只是延缓了陈椀的死亡。
祁典带着陈椀回修仙界,中途误入一个秘境,祁典不仅收获了灵石宝材,甚至因着秘境原本的主人是一个医修,所以他找到了一个能救治陈椀的方法。
只是,那方法需要被救者的骨肉至亲的精血为引。
所以当祁典为了救陈椀重返人间,去寻她父母试此法时,才发现她不是陈家夫妻的亲生女儿。
于是,救陈椀的法子,成了鸡肋,难有用处,除非能寻到她的父母。
而这样一番耽搁,也误了不少时间。
说起来,祁典也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
按他身为金丹修士的脚程,原本今日也能赶到,只是,想起附近的几个小镇,似乎祁皎以往很爱附近的吃食,他决定稍微停一停,买齐了回去。
一路上,祁典掂量着祁皎或许爱吃爱用的小玩意,不知买了多少。
想到祁皎可可爱爱喊他哥哥的样子,祁典的神情都在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对陈椀时,笑容也不自觉泛着柔意。
陈椀是知晓祁典疼爱妹妹的,故而心中也猜测出了一二。
她摇了摇头,眉眼温柔似水,像西子一般病弱柔美,自有一番别样风情,“我没事,一路上为了我,祁大哥已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咳咳咳!”
陈椀突然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为此染上一抹嫣红,却比素白着小脸的时候,要多了生机艳色。
祁典却有些担心,因为陈椀的症状看起来愈发严重,但他束手无策。
而远在归元宗之内的祁皎,此时也陷入了小小的为难中。
为了安慰吴知,祁皎除了答应会在大比的时候出现,还答应要补今日爽约的行程。依旧是约好的时辰,不过变成了明日。
但是……
就在祁皎答应了吴知之后,荀行止又来寻她,说是明日要较考祁皎的剑法和修炼。
原本祁皎想要如实告诉荀行止,他虽然在学业上要求严苛,但是又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消祁皎说了,另行选别的时间较考她也就是了。
但是就是在祁皎要开口的时候,外头来了弟子,叫走了荀行止,说是有急事。
这段时日,为了修真界大比,不少宗门修士都到了归元宗,不管是为了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是安抚各门各派勿发生摩擦,稳重可靠的荀行止、徐景程几人都忙碌得不行。
估计这次被突然请走,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
所以祁皎被两件事梗着,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她只好百无聊赖的等着,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荀行止回来,祁皎想了想,估计荀行止会忙许久,索性闭目盘膝,修炼功法去了。
修仙无岁月,一旦入定,对时间的概念就显得浅薄,所以当祁皎又运行要一个周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郁了。
不过,天上的星星璀璨,把浓重的夜色衬出了微末光亮,倒不至于完全黑漆漆。
祁皎知道荀行止寻常作息很有规律,都这个点了,再如何忙碌,也应该回来了。总不能有人大半夜不修炼不休息,专搁着和人闹矛盾吧。
而且能劳动荀行止的,通常闹起来的都是身份不凡的那几个,大晚上的,应该都没有那个闲工夫。
所以祁皎想了想,掀开衣袍一角,从床上跳到地下,身姿轻盈,纵然她如今年岁长了些,看起来也有成年女子的风貌漂亮,但是偶尔细微处,还是有些调皮心性的。
认真来说,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整个宗门最合吴知脾性的就是祁皎。
还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有点发自心底的稚子心,这些是其他几位亲传弟子所没有的。
或许也和他俩尚未参与过金丹期的历练有关。
归元宗一直都有个规矩,宗门弟子,不拘是亲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一旦到了金丹期,就必须独自出门历练。
历练一事,归期不定,有人用十年,有人用五十年。各种评定的方法也很玄妙,于人有助益,立下功德是一种,横挑各宗门,同辈佼佼者是一种……
规矩千奇百怪,但只要做成了一件,就算历练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