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长说罢重新在座椅上坐下,忽而倾身问道:“我之前打电话给你,是你弟弟接的电话,怎么?他没有将这些转告给你?”
陆荷阳默了默,随即编造出一个谎言:“说了,只是不够详细,我不太放心。”
王院长了然,神情缓和下来:“不过……之前你弟弟不是跟我说,你身体不适,需要休一个月的病假,我这边也很理解,出了这种事,还是被冤枉的,舆论和心理的压力都很大,我也准了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荷阳与世隔绝大半月,急于了解这场fēng • bō的结尾,傅珣明明知道一切,却为了让他安于囚笼,对他只字未提。
他只得苦笑,随口说了一句:“实在闲不住。”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甘棠抱着一叠文件推门进来,看到陆荷阳眼睛一亮,显得很激动。
“陆老师!”甘棠万分惊喜,“你回来啦?学生们都很想你,我帮你代了快一个月的课,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其实现在就重回讲台,陆荷阳并未做好准备,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身要走:“你和院长先聊。”
甘棠拍了拍怀里的一沓纸张:“没事,我就跟院长汇报一句就走。”
陆荷阳只好止住步子,扶了扶眼镜将视线投过去,他看到标题的位置似乎印着“报名表”三个大字。
甘棠继续说道:“昨天报名去鹿县支援的李老师,今天说爱人早产了,走不开,所以又空出一个名额。”
“去鹿县?”陆荷阳心念一动。
王院长解释道:“鹿县遭遇非常严重的自然灾害,现在各方都在赈灾救援,我们学校地质和气象专业已经去了两位老师,现在想再增加心理方面的专家,前去做灾后心理援助。”
“王院长。”陆荷阳主动请缨,“我可以去。”
“你身体没好,刚休完病假,鹿县目前还在持续强降雨,非常危险,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王院长面色郑重地端起茶杯,在袅袅雾气里低头啜了一口茶。他虽然信赖陆荷阳的人品,但在他眼里,陆荷阳到底是国外回来的知识分子,没怎么吃过苦,更不要提到农村的烂泥里打滚。
“不用再考虑。”陆荷阳笃定地说,他对甘棠展露笑容,“就是还得麻烦甘老师再代一阵子课了。”
提交完报名表,他立刻回家取了银行卡、身份证,一些换洗衣服和必需品,登上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先到离鹿县最近的青岗市,然后再换专门运输物资的车到鹿县。
安检时,他最担心两件事,一是天气太坏航班取消,二是傅珣不知会从哪里突然杀出来,将他重新绑回新庭别墅。好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一切都这样顺利,飞机凌云带来的轻微失重,加重了他的不真实感。
但庆幸的情绪诞生的同时,他难以抑制地想到,傅珣会不会根本没有尝试来找他,他的离开或许正是他所希望的,轻而易举、顺水推舟地就摆脱了麻烦。
毕竟,他是他的附骨之疽,见证他最落魄的岁月,也包容他最可耻的欲望。
只要没有他,不会有人再知道,光鲜亮丽、呼风唤雨的傅氏继承人,曾经平庸、卑微、肮脏;倘若被人知晓,他和自己的哥哥同床共枕,又如何能再得到徐家小姐的爱。
陆荷阳摘下眼镜,揉了揉失眠红肿的眼睛,合上双目跌进沉重的睡眠里去。
第27章重新认识一下
不知睡了多久,陆荷阳是被一首歌吵醒的。他不会记错,这首歌是少年陆珣的最爱,叫《无人之境》。
他恍惚间睁开眼,舷窗外已经是一望无际的浓稠的黑,空气里弥散着浓郁的食物香气,食品袋被撕扯开发出清脆的声音。左手边隔着过道的乘客,正在一边抱怨一边吃飞机餐,他将黄油重重抹到面包上,然后咬进嘴里。
“替你要了鸡肉饭。”
忽然有一个声音说。
他扭头,寻声朝右手边望去,他惊讶地看到了陆珣。
但奇怪的是,他是记忆深处十几岁的模样,面孔棱角青涩,穿一件白色连帽衫,整个脑袋包裹在帽子里,耳朵塞着半边耳机,另一端则塞在自己的右耳里,而那歌声正是从这一侧的耳机里传进自己的耳朵。
见陆荷阳愣怔未动,陆珣用食指关节叩叩他面前的餐板,冷淡地斜乜他一眼,将耳机抽回来:“不想吃啊?”
“从刚刚上飞机就开始吐,不想吃也得吃。”
“我们这是去哪?”陆荷阳问。
陆珣嘴角提了提,没忍住,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睡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