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门口,陈菲挽着父亲的手已经缓缓走来,柯大少爷不得不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将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对她提了提唇角。虽然笑得很僵硬,不过看在宾客眼里,这个表情显然是出于激动和紧张。
柯震山和冯淑娴坐在主宾位,冯淑娴发自内心的欢喜,目光温柔热切地注视着高大英俊的儿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柯司令面沉如水,父子俩是如出一辙的扑克脸。
小花童扬手撒起白玫瑰花瓣,纷纷扬扬的花雨中,陈菲和父亲走到了中庭的拱门下。雪片似的花瓣仿佛迷了柯明轩的眼睛,陈部长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他只是垂眼看着陈部长向他递出来的那只雪白手腕,有几秒钟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边以秋睡得并不沉,大概是知道柯明轩今天结婚,所以他本能地想当一只鸵鸟,不愿意醒过来。浑身的疼痛让他迷迷糊糊又陷入了混乱的梦境,他像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长途跋涉了千山万水,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古老房子前。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他太累了,他渴望停下来稍作休息,所以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经年沉寂的沉重门扉发出暗哑的闷响,阳光透过碎裂的玻璃窗洒落进来,将地面切割成奇形怪状的诡异图案。飞舞的灰尘迎面扑来,他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一道凛冽的寒光挟裹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气息从侧面迅疾而来——
边以秋猛地睁开眼睛,以让人始料不及的反应速度握住了即将刺进身体的锋锐利器,抬眼对上了一双凶狠的眼。
陈菲伸出手,在柯明轩短暂的愣神还没有引发怀疑之前,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将陈部长一个略微不满的眼神抛在身后,牵着柯明轩向前走去。
柯明轩的额角轻微跳动了几下,再次深呼吸,板着脸从观礼的宾客们身前走过。
红毯尽头,手握圣经的神父在等着他们。神父背后是圣洁的十字架,圣子在上,慈悲俯视众生,柯明轩仰头看了一眼,却只觉得圣子的表情说不出的痛苦。
空手握白刃的结局是非常惨烈的,薄而锐利的刀锋深深陷进边以秋的掌心,几乎将整个手掌和四根指头切断的力度让边以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鲜血很快顺着刀尖滴落,啪地一声打在他胸口。
常年在边境线上出生入死的毒贩臂力惊人,边以秋双手都有伤,竟一时无法将人掀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匕首一寸寸朝自己的胸口接近。
“为什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毒贩唇角扯开一抹势在必得的狞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边以秋目光一凛,在刃尖儿几乎要刺穿皮肉的前一秒,膝盖上顶,狠狠撞向那人的腹部。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注视下聚集于此,并且在所有亲人的面前,来见证柯明轩先生和陈菲小姐的神圣婚礼,这是个光荣的时刻……”
除了那帮知道内情的兄弟,在场所有宾客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愉悦的笑容,冯淑娴更是激动不已,忍不住握紧了身侧柯司令的手。
柯司令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目光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柯明轩僵硬的背影。
柯明轩和陈菲背对着众人并肩站在神父面前,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耳机里传来何叙的声音,告诉他仍然没有接到人。
他看了眼站在台上长篇大论得十分投入的神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了句:“怎么回事?”
何叙说:“可能得婚礼结束他们才会放人,我再等等。”
“婚姻不是鲁莽而又欠缺考虑的,是虔诚而又严肃的。现在,这两位新人即将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结合到一起。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反对他们的结合,请现在提出来或请永远保持沉默。”
慈蔼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响彻穹顶,但柯明轩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安的情绪在心底逐渐放大,迅速扩散。
随着神父这一长段的结束,全场寂静。
片刻对峙的寂静之后,毒贩被那一记全力以赴的撞击顶得向后退去,一声闷哼,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利刃在边以秋的掌心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拳脚相击带起风声,中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边以秋带着伤,初时落了下风,然而他的不要命式打法迅速占据了主动,浓重的血腥气越来越盛。模糊的撞击声被厚重的墙壁和门所阻隔,一切都在几乎悄无声息地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