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三冷笑一声,一伸手搡了边以秋一把:“你个毛都没长齐的……”
尾音里含着的两个字,因为一把顶在他脑门上的枪而堵在了喉咙里。年过五十的钱老三一辈子枪林弹雨里闯过来,临老了被一个后辈杵中了额头。他带来逼宫的一帮人哗啦啦全部上了枪栓,一列枪口对准了边以秋。
边以秋嘴角含笑,拇指咔嚓一声拨开了保险,他慢慢用枪口轻点着钱老三的脑门:“枪不长毛,你想跟它说?”
钱老三被额头上那不断杵过来的力道逼着往后退,一步,又一步。
就在他即将要退出那道门时,手下到底有人忍耐不住,往前冲了一步,边以秋一直垂落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突然举起,对着那边看也不看就是一枪,砰地一声击中了那人刚刚踏出一步的脚掌,伤者倒地哀嚎的瞬间,其他人趁着大乱就要往上冲,被钱老三发着抖的声音喝止了。
钱老三额头的那杆枪始终稳如磐石,一毫不曾偏移。
他额角的汗连成了缕,喊道:“退下!都退下!”
随着杂沓的脚步声,钱老三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边以秋,他说:“秋少爷,你这样对付我一个老头子,是要遭报应的。”
边以秋勾勾嘴角笑了下:“老天有眼睛,先劈不忠不义的黑心种子。”
[注]:原文出自科学松鼠会。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段话。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科学松鼠会
(十)
钱老三铩羽而归之后没多久,忽然边以秋就被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枪械等罪名起诉了,整个流程走得非常快,几乎在黑白两道都没反应过来之先,他就一审被判了四年,立即遣送桐山监狱服刑。
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玖安的这个秋少爷就是个弃子,被冷血无情的黎玖扔出去做了炮灰。也有人说钱老三手段了得,势力通天,往后可要额外敬着三分。最后还有一个不怎么有市场的声音,说的是,边以秋的干爹非常器重他,这是先把他送到保险柜里待着,九爷——要准备大清洗了。
承平日久,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黎玖年轻时曾经一夜之间教人灭门的雷霆手段,不过很快,这一幕又重演了。
煦园里养花玩鸟逗狗了很多年的黎总,对于满手鲜血的活儿,是个与生俱来的天才。
边以秋入狱之后,玖安集团颇乱了一阵子,老一辈凋零殆尽,年轻一辈对于钱三爷这样的前辈又心存忌惮与畏惧。一直到这一日,瑞德中心从地上一层外百米就开始清场,有赶着上班的上班族着急想从正门进,被不似善类的壮汉拦住了,还要嚷嚷:“这是公共地盘,凭什么不让人走!”
壮汉只是胳膊一伸不作理会,上班族还不依不饶地要往里冲,忽然被身后一列列停下的黑色奔驰惊了一下。车队一直开到了大厦正门口,之后一扇扇门打开,其中一辆里走下了一个肩阔腿长的男人,年纪像是已经不轻,然而身形挺拔,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上班族心有惴惴地盯着那人,莫名生出些害怕。
那男人在前后簇拥中走向瑞德中心的正门,他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不经意飘过一眼。上班族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忽然打了个冷战。
黎玖最终以手术刀般精准的剥离手段,将自家血肉与痈疽一寸寸剥离了开去。在这期间他损失了不少,然而最终结果是收获了一个健健康康的玖安集团。边以秋在监狱里接到了信儿,他不无愧疚地对来见他的何叙说:“还是我没用。”
何叙安慰他:“你年轻。”
边以秋隔着玻璃瞪他:“你也是对毛有怨念?”
何叙一脸懵逼。
在玖安集团经受考验的同时,黎玖本人也进行了两次大手术。
他一向身体素质极好,然而再强悍的战士,也敌不过从内部的攻击,他生了病,被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从美国和日本请来的医生给他做了手术,第一次之后没多久便又复发,第二次之后,黎玖拒绝再进行治疗,时安知同意了。
黎玖坐在煦园庭院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慢慢摇晃躺椅,他说:“我这辈子啊,够了。”
他要时安知念诗给他听,听了会儿又顽皮眨眼,说:“这个也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