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明年四月就三周岁了,钱我一时半会儿还不完,不想耽误他上学。”
他有些不好开口,很为难地笑了笑,“但是外地人在这里上学有些麻烦,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去问过很多次,实在是没有门路。”他咬着勺子,声音越来越小,耳朵也因为求人的难堪而发烫。
罗羽钦一开始专注地看着他,听到半截就低下头,等他说完了也不理会。念筝被晾着,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要是你也为难,那就算了,我带他回老家上,也是一样的。”
还是没人搭他的话,他很尴尬,见罗羽钦吃完了,自告奋勇:“我刷碗!”还试图缓和气氛,“这个粥叫什么?荷花好香哦!”
“念筝。”罗羽钦打断他,向后靠上椅背,眼神和语气重新变得居高临下。
“你就是因为这个,昨晚才在外面等我回家。”他顿了顿,“才无怨无悔地被我睡吗?”
念筝瞪大了双眼,“我不是!”他没想到罗羽钦会这么想,连忙解释:“等你是自愿的!和你上……和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罗羽钦点点头,“当然是心甘情愿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为了孩子上学的事情,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的肉体,真伟大。”
他站起来,拿过念筝手上的碗,一声不吭地走到水池前洗碗。念筝连忙擦好桌子,站在一边,想着怎么样和他解释。
但罗羽钦径直越过了他上楼,关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窗帘没有拉开,房间中昏暗沉闷。床上还有念筝躺过的痕迹,他坐下来,心想原来甜蜜的温存和爱意都是笑话。念筝在自己身下承受的时候心里在琢磨怎么向他开口。只有他深陷其中。
罗逸轩有最爱的孩子,念筝也有最爱的孩子。他们为了孩子可以去伤害任何人,这种感情让他羡慕,很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都是那个被伤害的人。
可还是很羡慕。他们的孩子都有人爱。
罗羽钦躺下去,拿手臂遮住眼睛,“还以为我也有人爱了。”
在满月酒上他并没有很伤心,大方地把自己的父亲全部让给了那个刚出生的小孩,希望他可以拥有比自己快乐许多倍幸福许多倍的童年和人生。
看到念筝坐在外面台阶上等他的时候,他又很宽容地一笔勾销了这些年的苦难,过去已经不重要,他拥有了最好最想要的东西。
但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从这天起,罗羽钦把念筝当作空气。不说话,不对视,拒绝交流,很少回家。
念筝回归了刚来时的拘谨,每一顿饭都会给罗羽钦留,但总是等到变凉了,放进冰箱里下一顿自己吃。
他继续每天练习英语,尽管白天家里没有人,他也不会在院子里待着,而是始终在卧室里。
“爸爸,叔叔怎么不回来吃饭了?”念念和念筝面对面,两个人吃饭很冷清,念筝不舍得买什么昂贵食材,偶尔遇到市场打折,买一些鱼肉,都在冰箱里冻着等罗羽钦回来。
“嗯,看来今天也不回来。”念筝夹起仅有的几根肉丝给儿子,“全吃了,长高!”他笑笑。
在念念面前他不会表现出沮丧。小孩子是很好骗的,他们不懂大人的脸和心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表情,却会受到感染,如果大人不开心,小孩子也不开心。念筝不想念念不开心。
等到刷碗的时候,面对洗碗池,脸才一下子垮下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车响,丢下抹布跑出去,果然是罗羽钦。
“吃饭了吗?想吃点什么?”他过去开门,挂上很大的笑脸。罗羽钦又忽略他,脚步没停顿地上了楼,留念筝尴尬地留在原地。
他不知所措地转了两步,又走回水池边继续洗碗。厨房的灯是淡白色,很温和,灯下的男人系着围裙仔细地洗碗,时不时抬起手背擦一擦眼下,再放下时能看到清晰的水光。
——
担心罗羽钦没有吃饭,念筝还是硬着头皮去敲门。敲了几下没人理会,正当要走时,门开了,罗羽钦没看他,只是打开一条缝就丢下门。
放下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撒了白芝麻,闻着就很香。
“吃点吧,刚做好的。”
罗羽钦擦着头发,坐在小沙发上没吭声,在念筝要走的时候,伸腿拦住了他。
却又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念筝立刻蹲下来,“怎么了?”
这样罗羽钦就俯视着他,冷淡开口:“念筝,那二十万你不用还了。”一只手撑着膝盖,另只手抬了抬念筝的下巴,“你让我睡几次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