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弯腰将连在木偶身上的丝线捡在手里,向内轻轻一拽,它所伸向的楼梯方向便在灯照下闪过一道银光。
几人顺着那道微弱的光看去,一个黑影正匿在拐角处,黑色的高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半边被烧焦的下巴。
是W先生,这点并不超乎他们的预料,唯一意外的是那场火竟然让他受伤了。
“给我。”W先生一步步地踏上阶梯,向夏濯伸出手。
褪去了初次见面时彬彬有礼的假面,现在的他不带感情,单纯地要求着。
夏濯顺溜地往关渝舟身后一藏,把指纹膜也重新塞回了口袋里,不给的态度很明确。
“把它给我……给我!”这退缩的动作却让W先生泄愤似地挥手怒吼,他嘴角边的血痂裂开,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但他仿佛被身后的一道无形影子注she镇定剂,又在下一秒冷静下来,捂着头原地站了一会儿,叙述一般的口吻平淡道:“我曾经是一位演员,我上过最大的舞台,有过无数为我欢呼的粉丝。
“我见过无数剧本,积极向上面对生活的,乐观执着挽救国度的,深情勇敢守卫爱情的……它们都是完美的结局,因为台下的观众只喜欢happyending,我需要替他们制造快乐。”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前,参与者便缓缓后退,直到碰上操作台唤醒屏幕,W先生才止住脚步。
“有天我巡演结束……我想想那个地方的名字,好像叫常德镇。对,是常德镇没错,我在这个镇子被一个小姑娘堵在后门,她看上去也就十来岁。保安想撵她走,但我拦住了,我问她:嘿,你也想要和我合影吗?她却说不是的,先生,求求你听一听我的故事。
“没有一个需要灵感的舞台剧演员会拒绝听故事。但她讲述的不是什么好故事,她的父亲因shā • rén被投入精神病院了。我一开始感到奇怪,如果是冤情那应该去找警察,和我浪费什么时间?还是她真的是我的小粉丝,想用这个亲人的事情来和我说上两句话?但是后来我渐渐了解到,她不是乱投医,而是无处投医,所以才会找到我。”
W先生顿了一下,嘲弄道:“也许是演得多了,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你们看过舞台剧吗?英雄虽然会历经磨难,但一定会达成目标的不是吗?然后我就偷偷跟着运输船到了这里。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我演了那么多有恶魔的剧本,没有任何一本能用来形容这个地方。”
他痛苦地抱着头原地蹲下,“他们问我是一起来送货的吗?我说我只是来找一个叫周伟的人,替他的女儿来看看他而已。可一听到这个名字看守员就变了脸色,要带我去见他,结果却把我关进铁门里。”
他只说到这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也无需多言。
时间像静止了,参与者相互张望,片刻功夫后樱花粉既小心又愤愤不平地开了口:“那你就把他们全杀了?”
W先生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死亡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最轻的罪行,我希望他们永远都死不了,也永远都活不成。难道现在这不是天谴吗?他们遭到了天谴,他们应得的,谁都不该为天谴而抱怨。再说杀了他们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得罪过的所有人,他们只是在还债。”
夏濯还不高兴于关渝舟受的伤,抱着手臂算账道:“那你也不能教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用枪。”
W先生说:“我在这里呆了十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没人知道她父亲是谁,她就是个野孩子,要不是我们每个人从时有时没有的干馒头黑面包里掰一块给她,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现在。她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怎么教育也随我们,而且她明确地想要替她被折磨致死的母亲报仇都说人权平等,她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拦着呢?”
樱花粉斥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什么叫歪理?”W先生咧开嘴:“这里本就没有理,不过是……”
“!”
枪响在灯塔顶层震开,风一路盘升向上,将旋转的楼梯刮得哭响不停。
没人反应过来这动静来自哪里,樱花粉诧异地转过头,她的另一位女同伴正拿着枪,黑漆漆的洞眼直对着W先生的后背,那双手抖动的幅度很大,喘息的频率都比平常快了一倍。
W先生面无表情地看向她,那颗子弹轻而易举被丝线拦下,叮地掉在地上。
“这……我、我,我以为能……啊”她僵着正想说什么,突然尖叫一声,举着枪的手腕向同侧扭曲变形,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往两边大力拉扯。
骨骼摩擦的声音和逐渐被上吊起来的身体吓坏了樱花粉,她赶紧扑过去拽住人,朝身后关渝舟几人大喊道:“你们到底在等什么?还有什么好和他讲的?快激活灯塔啊!他们再可怜能有我们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