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弛予转头看着郁铎,正色道:“我不是在闹脾气。”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江弛予没有生郁铎的气,也不是在闹别扭,他只是太了解郁铎这个人。
江弛予不想给他机会,让他将自己完全推出他的世界。
经历过下午的大喜大悲,眼下的郁铎有些过于平静,在虚惊一场和失而复得的边界上徘徊了一圈之后,原本那一道道迈不过去的门槛,都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珍惜身边的人,郁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理解这句话,至于其他的,只要江弛予这小子不要太过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郁铎的目光在江弛予的身上扫过一圈,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他说道:“该换药了,去,把药箱拿出来。”
江弛予虽然拣回了一条命,但皮肉伤是少不了的,郁铎带他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了一番。从医院出来之后,郁铎没有问他要回哪里,直接开车回了家。
郁铎使唤起伤患来十分心安理得,江弛予很快就把药箱拿了出来,两人面对面在长椅上坐着。
江弛予撩起裤腿,郁铎用剪刀剪开绷带,小心心翼翼地揭下他腿上的纱布。纱布和伤口粘在了一起,揭下来的时候有些疼,江弛予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弄疼你了?”郁铎的手停了停,不敢乱动。
“疼死我了。”平日里的江弛予,无论是流血受伤都不会皱半下眉头,今天他像是格外遭不住疼似的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在郁铎的肩上。
郁铎的神经在瞬间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但他这段时间上网对同性恋群体做了些了解,担心自己的抗拒会伤害到江弛予脆弱敏感的内心,只得忍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继续拆着纱布。
“我今天在想,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江弛予靠在郁铎的肩上,声音听上去有点发闷。
“再说这种话就自己来。”江弛予正在往江弛予的伤口上擦着碘伏,听他这么说,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好,我不说了。”江弛予像是被他威慑到了一般,立刻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但话风一转,又说道:“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江弛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郁铎原想装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江弛予显然没有打算回避这个问题。
他动了动肩膀,让江弛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问:“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男的?以前交过男朋友?”
“没有。”江弛予直言不讳:“我没喜欢过别人,也不喜欢男的,我只是喜欢你。”
无论是第几次听江弛予说这样的话,郁铎都做不到心如止水无波无澜。他强行压下心里翻滚的大风大浪,佯装镇定:“是不是那个赵小鹏把你带歪了?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不是。”江弛予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喜欢你很久了,在好几年前,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行了,闭嘴,别说了。”郁铎飞快地打断。
这话听得郁铎无比糟心,江弛予这小子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但总是在不该坦诚的时候过于坦诚,敢情自己养的孩子被自己掰弯了,还一弯这么年。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郁铎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就一次性把事情说明白,反正不管江弛予要他做什么,他都做不到。
“你不需要做什么。”江弛予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而是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打算告诉你,之前是意外。”
“那听说我去相亲就生气闹离家出走的人是谁?”郁铎见他这会儿表现得倒是洒脱,无情地嘲笑他。
“所以你能不见她了吗?”江弛予似真似假地问道。
“你倒是挺会得寸进尺。”郁铎将换下来的纱布扫进塑料袋里,起身准备离开,结束今晚的谈话。
江弛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郁铎的手腕:“我的头好像又开始疼了。”
面对这样的江弛予,郁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再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又在露台上坐了好一会儿,郁铎突然问道:“江弛予,你有没想过,你对我其实不是那种喜欢?”
在江弛予孤立无援的时候郁铎出现了,两个孑然一身的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了现在。无论对郁铎还是江弛予来说,都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与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