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齐?是叫左齐吗?”当我坐在医生面前时,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微微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喊得是我,医生一边查看伤口,一边紧紧皱起了眉头:“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伤口太深,里面碎玻璃太多,需要冲洗伤口,看样子手筋应该受损,骨头都能看得到了……”
他越说眉头皱的越近,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可能需要做神经修复手术,在我这里可能没法弄。”
“您就看着清理一下,缝针就行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子,但想必流了这么多的血,应该是脸色不太好看的。
“胡说,这个怎么可能清理一下就行了,你的手不想要了吗?”医生起身开了住院,司机去缴费,然后他先给我安排清理伤口之类。
“碎玻璃很难清理,如果残留在肉里,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医生头也不抬道:“怎么才能弄成这个样子?"
“摔的。”我顿了顿,补充道:“然后就摔玻璃上了。”
医生抬起头看了眼我,片刻后才低下眸子,继续清理伤口。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但的确伤口没什么感觉,就是看起来很吓人,血流了很多,鲜红黏腻的模样,看着让人有些作呕。
我现在有些正式考虑许医生的建议,要不要在医院办一个VIP年卡会员,想来也觉得好笑。
再次和林女士他们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半个月里,我有努力地住院养伤,好好治病,我甚至还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我想着慢慢去改变一些东西,即便再厌恶,再难受,也尝试一下自救,说不定等我撑过这几年,后来的我会感谢现在的我的坚持。
就像是我们长跑时的三千米,跑完了全程的我们会感谢曾经在跑道上痛苦但坚持的我们。
林女士他们是想要去祭拜奶奶,但因为我的事情,错过了奶奶的忌日,其实他们两个是有些不满的,我很清楚,我接到他们的电话后约了时间,让司机去接他们,然后去往那个小镇子上。
“你的头发……你的手,这都是怎么回事?”林女士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惊疑,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捧着的黑白照,照片里是的人面容俊朗,唇角带笑,透着照片都能看出这是个爱笑的人。
我收回了目光,微微抿唇问道:“他的坟墓在哪?”
“骨灰带回来了,还没下葬,准备选个时间下葬。”林女士犹豫了一下才道:“落叶归根,我想把他葬在左家的坟山上面,找个离他爷爷奶奶近的地方,等以后我们老了,去世了,就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觉得孤单。”
“嗯。”我应了一声。
“左齐。”林女士忽然喊住了我,我回过头,她看着我道:“你的头发和手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天一直在住院,我尽量把一切往正轨上拉扯,甚至在董事会开始放权,我努力地问询着,怎么能摆脱这样的状态,我还花了几十万去开了高尔夫球场会员,我预定了新款的车,我准备好等身体养的好一些了,就出去自驾游。
我平静地回望林女士,片刻后开口道:“染的,摔的。”
“啪”的一巴掌砸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的脸微微偏过去一点,耳膜处隐隐有些嗡鸣声,口腔里慢慢溢出了一点血腥味,我抬手擦了一下,看了眼手背上浅淡的血痕。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一直没说话的左先生此刻站了出来,他从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了解,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说:“知道这照片里的是谁吗?”
“知道,左林。”我说道。
“他是你弟弟,你看着他的照片,就这么无动于衷吗?”左先生的眼里露出了疑惑,他那样陌生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一个正常人,就算是面对陌生人的遗照,也不会这么冷漠吧,更何况这是你弟弟。”
“一个正常人,不会亲妈去世了都不回来吧?不会亲儿子在外流浪二十多年,都视而不见吧,不会”我的话尚未说完,一拳便砸在了我的脸上,他砸的有点偏了,我脚步有些站不稳,扶着树才勉强稳了稳身形,眼前的他和林女士的身影有些晃动,我看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二十几岁的人了,学的就是这些话吗!”他厉声吼道。
不知道是今天左先生的心情的确不好,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明显暴躁了很多,我看着他通红泛着血丝的眼睛,又看了眼左林的遗照,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心中忍不住想要笑起来,我背靠着大树,浑身颤抖着发笑,真是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