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铠看着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谭父,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产生了一种极其邪恶的想法,他就是眼下死了,那也算他活该。
他的拳头重重地握起,又无力地放下,着床上的人已是半头白发了,面色早已不复当年的健康,呈现出一种灰败,一看便知这些年没少被酒色所损。谭明铠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人,脑子不断跳跃着小时候帮他背书包的那个慈父。13岁那年生日的时候,谭笠给自己买了人生中第一块手表,并且摸着他的头郑重地告诉他男人可以不穿好衣服,但一定要戴好表。然后又是15那年在母亲和小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男人,最后还有目光躲闪着把离婚协议书放到母亲面前的那副窝囊模样。
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再也不能对任何人急赤白脸。真是痛快。
这些年是什么掏空了他的身体呢?是酒还是色,是名还是利?如果再来一次,他会不会悔过呢?会不会选择坚守家庭呢?
谭明铠转头偏向了床外,他不知道答案。一切也都不可能重来。
林春晖出院以后,秋煦严格遵从医嘱,每天定时定点抓着哥哥换药。为了监督着他忌口,更是把做饭的工作也揽了去,自己做的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好在能掌控食材。月余下来,林春晖嘴巴简直要淡出鸟儿来。一直到他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还是吃不上一口酸辣劲爽,为此郁闷至极。
然后他终于得着一个机会。
那天孟放在朋友圈里深夜放毒,发了张烧烤的照片,火辣辣的靠肉串和扇贝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馋虫上来,林春晖酸溜溜地回了一句:“欠我的饭啥时候还?”
结果刚回了没一会儿,孟放就下边回复道:嗨!那还不说还就还,走着!
还没等林春晖愣过来,很快孟放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我啥时候欠你饭了?我欠的不是酒吗?
于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聊了起来,最后约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出去喝酒。
这些日子下来林春晖心情郁结,但是每天跟小煦在一起,他又不能发作,只能日日强颜欢笑,只有在夜里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才偷得一夜独数属自己的时光,能趁着黑暗的遮掩,偷偷释放心里的酸楚。
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大醉一场了。
这天孟放言而有信,没等林春晖打样,就骑着摩托来到了水果店接人。林春晖远远就看见了人,立马关了灯,锁了门,麻溜爬上车后座,一拍孟放的腰:“走!”
孟放挑眉意外道:“呵!什么时候这么饥渴了?”
林春晖没听明白,但肯定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忙不解地问道:“什么饥渴?我怎么就饥渴了?”
“你急什么?我说的是对酒饥渴。”孟放微微偏头道,“以前也没见你喜欢喝酒啊?”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起来第一次见我的情况了,一定是觉得后悔没有把握良机,所以想想故技重施,喝醉了好跟我乱性。”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发现我的小浪浪现在对小晖哥是有点要抬头的反应的。”
林春晖被他的胡话气得不轻,忍不住狠掐他的腰,“叫你放屁,撕烂你的嘴……”
“唉唉唉好了好了别闹骑车呢。”
孟放带林春晖去的酒吧叫醉生梦死,林春晖从未去过酒吧,自然也分辨不出来什么好赖,只是一进门就好奇地四处打量。“我跟你说,这地儿绝了,那边那个调酒师你看到没?头上染了一撮紫毛那个,真他妹的邪乎,他调的酒要多牛有多牛……”
不过那天林春晖到底也没敢乱窜,任凭孟放喋喋不休地跟他介绍这儿好那儿好,他还是一动不敢动,老老实实地坐在卡座上,像个学生一样乖巧地小口喝酒。孟放耐不住他无聊,跑到调酒台跟调酒师聊了好一会儿天。只是又不放心第一次来的林春晖,所以说话也难专心,有一句没一句的,眼睛时不时往卡座看过去,最后还是那调酒师识趣,似笑非笑道:“不放心就过去陪着坐呗。”
孟放不作声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下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说道:“清纯老处男,第一次来。”说着朝林春晖看过去,狭长的眼中夹着揶揄的笑意,“我过去了。”说着朝那紫毛飞吻一下,转身走了过去。
“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为什么想喝酒?你变坏了。”
孟放走过来把手放在林春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坐在了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