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皱起,又忽然舒展开:那么,就从现在起,将功赎罪,向空山和虞叶好的这份伟大友情,就由他来守护!
何景乐暗暗握紧了拳头,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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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虞叶好还不知道何景乐曲里拐弯的脑回路,因为他短短的高中生涯里正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余康哲要去学画画了。
说到这事时,两个人还正在食堂里面对面坐着吃饭,他惊得连肉都顾不上嚼了,举着筷子就这样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很惊喜地说:“真的啊?”
“真的。”
余康哲有点扭捏地推了推眼镜,但是藏在后面的眼神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亮,见虞叶好这反应,也跟着一块笑起来,“虞叶好,我还要谢谢你,要是那天你不跑回来和我聊天儿,只留我自己一个人琢磨,可能我真的就放弃了。”
“好说好说。”虞叶好摆摆手,紧接着又喜气洋洋地盘算,“这不是大好事儿么,余康哲,你要成大画家啦!”
两个人待在学校小礼堂时候天马行空的幻想竟然成了真,虞叶好比谁都高兴,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可是余康哲好像不这么想,他只是笑了一会儿,就慢慢地收敛起神色,很郑重地说:“好好哥,我还得求你个事。”
“就是……我学画画这个事,能不能先不让别人知道啊。”
虞叶好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下意识重复自己的话:“可是,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是很好,”余康哲咬着嘴唇,“我也觉得很好,但是你知道吧……一中这么些年了,就没出过尖子班的人半道去搞艺术这种事儿。”
能走进这种班的人,说得再空泛一点,跟一只脚踏进名校没什么两样,是应该去挤破了头赚一个符合大多数人期望的光辉人生的。余康哲在没决定之前就知道,并且即使现在真的已经尘埃落定,也还是为此而胆怯。
和蔺妍一样,打破规则之后,好像就应该被瞧不起,不应该也绝无可能去探究这份藐视后的原因。
“好好哥,”余康哲的小圆眼镜脸又皱起来,半是期待半是难堪地看虞叶好,“成吗?”
“……嗯。”
虞叶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胡乱地点头,往嘴里扒拉大米饭,感觉气焰被浇了一半,悬在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可这能怪余康哲么?好像也不能,说不说都是自己的权利,他没资格去置喙。
“行了,”余康哲还在对面有点愧疚的垂着头,跟犯了错一样,看得他别扭;最终,他把这一页给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开心点,大画家,一会儿请你喝饮料!”
两个人都选择性忘了这一小段插曲,吃过了午饭,亲亲热热地凑在一块去小超市买饮料喝。
超市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虞叶好远远地看,觉得眼熟;等又走近一点,才发现里面还围着一个蔺妍。
蔺妍好像比之前见到时又瘦了很多,穿得也薄,校服好像不太合身,袖管空荡荡地坠下来,遮住了一半的手背;她被那几个人围着,头埋下去,看不清表情。但虞叶好眼睛尖,隔着几步就看到,她的唇角竟赫然现出好大一块淤青,映在苍白的脸上,显眼得近乎刺目。
虞叶好脑子里嗡的一声,推开人群,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呢!”
他还以为蔺妍被欺负,站在那几个女生面前,脸皮儿都气红了,刚要说话,就感觉到蔺妍站在他身后拽他袖子,小声地说:“虞叶好,我没事,你别着急。”
这一拽,把虞叶好飞出去半截的魂给拉了回来,他回过头,确认似的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袖管遮掩下的手里,还拿着半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凉面包。
余康哲刚刚没跟上虞叶好的步调,这会儿才满头大汗地也跟着一并挤进来,他推了推有点歪的眼镜,看着被当稀有动物参观似的两个人,老头似的叹了声气,然后又叹了声气:“哎,这是干嘛呢。”
虞叶好没搭腔,他视线便又转向零零散散还没散去的几个人,和事佬似的:“都别看了,什么事也没有,误会,都是误会!”
这一小片地方总算散得只剩他们三个人,虞叶好仿佛才从那种滔天怒火里走出来,近乎呆滞地望着蔺妍手里的干面包发呆。
他想问,怎么不吃饭呢,怎么中午只吃这东西呢,但是问题在嘴里过了一圈,一个都不敢问,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憋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道:“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