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石这时刚穿好衣服,姜芷芸进去时他正低头系扣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芸娘,我起晚了。”
其实黎成石在县衙的时候都是起得非常早的,回家之后放松下来,才起晚了。
“石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两天多休息休息,不用起那么早。”姜芷芸走上前帮他系腰带。
黎成石这才看着姜芷芸紧皱的眉头,问道:“刚才我好像听到了瑾哥儿的哭声,瑾哥儿怎么了吗?”
姜芷芸觉得她来说或许没有直接让瑾哥儿说得清楚,等会儿相公有问题她说不出来,所以她摇了摇头,说道:“你出来听瑾哥儿说吧。”
黎成石很少见到姜芷芸这种样子,他赶紧将衣服穿好,走出房间,看着坐在堂屋里眼眶红红的瑾哥儿,上前抱住他:“瑾哥儿这是怎么了?”
“爹!”刚才在他娘的怀里,黎明瑾没忍住哭了出来,这回换成了爹的怀抱,黎明瑾的鼻头一酸,又想哭。
黎成石一头雾水地看向姜芷芸,姜芷芸解释道:“是他昨晚做梦了,有些被吓到。”
“没事啊,爹爹和娘亲都在呢,瑾哥儿别怕。”黎成石拉过来姜芷芸坐在黎明瑾另一边,让他感觉到爹娘都在身边的安全感。
黎明瑾冒出来的眼泪很快下去,他将心情整理好,看着自家爹娘说道:“爹,昨晚我梦到要很久不下雨,田里的庄稼枯死了好多,我好害怕,我和弟弟是不是要饿肚子了?”
“不会不会,爹娘更不会让瑾哥儿饿着的。”黎成石的安慰和姜芷芸很像,他们就算自己饿着也不会让孩子饿着的。
等黎明瑾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黎成石才开始问他问题:“瑾哥儿你梦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下雨的?”
黎明瑾想了想才说:“我梦里一直没下雨,一直到七月末还是八月初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打了很大的雷,下了一场大雨,然后我就醒了。”
他的梦持续的时间很长,从他爹这次沐修回来开始的。
春耕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结束,按理说春耕这会儿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但是接连十天都一直没有下雨。
黎明瑾还记得自家爷说了一句:“春耕完一直没有雨水,今年地里的收成恐怕会不太好,还好咱们村有水渠,从浅水河引了水过来,可以自己浇水。”
梦里的黎明瑾不是很明白,他问了几句,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是第十天的时候,又过了一个月,天上还是没下雨,黎老头就开始每天犯愁了,像他那样有经验的庄稼老把式,非常清楚一个月不下雨,就意味着今年很有可能会出现旱情。
昌平县地处大虞朝南边的原汉省中,整个原汉省有大大小小很多河流,就算一两个月不下雨,这边的田地依旧不会缺水,只要大家勤快些从河里挑水浇。
虽然原汉省这边暂时不下雨还好,但是其他河流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就没那么好了,春耕种下去的秧苗几乎都因为没水枯黄。
黎老头知道,一旦确认了有旱情,其他没水的地方的人会往有水的地方跑,黎太爷当初就是因为出现了一场大旱情在老家活不下去了,一路跑到上河村的。
这些事黎老头没经历过,但他小时后听村里人和自己爹娘说过不少,很是担忧。
黎明瑾的梦里四月过去,天气越来越暖和,还是没有下雨。
前几年这个时候浅水河的水会上涨很多,村里的大人天天都要提熘着自家小子们的耳朵警告,千万不能下河洗凉水澡,不能贪凉。
今年浅水河的水还维持着今年冬天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
五月,天气依旧干旱,这时候上河村地里的庄稼都开始出现枯黄的症状了,浅水河的水越来越浅,村里水井的水也越来越浑浊,大家都开始意识到今年真的有旱灾了。
六月,外地人开始往原汉省涌入,昌平县来了不少外地人,就连上河村都有了一些外地人过来,他们衣衫褴褛、瘦成了干柴,看着又吓人又可怜。
七月,官府发了通知,让大家务必小心,不要随便接受外地人进村,县城的城门也关闭了,所有的人要进城,必须要经过层层审批。
八月初,时隔五个月后,终于下了一场雨。
黎明瑾的梦里,他在睡梦中被雨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惊醒,醒来之前他隐隐听到窗户外传来的欢唿声,深夜的上河村就像过年过节一样沸腾了起来。
黎成石听完黎明瑾的描述,眉头皱得比姜芷芸那会儿更深,他想的不仅是一家人的吃喝,作了县衙的差役之后,他担心大旱带来的后续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