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加入者切入爬动的车流,破开紧急车道,为这个夜晚带来尖锐而刺骨的嗡鸣。
裘世焕眺望着城堡的轮廓,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大叔,知道那是哪里吗?”他抬手指去,模糊不清的建筑物在薄雾里矗立,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那就是六年以前,姐姐跳下去的地方。她选在了游乐园,选在了一切最开始的地方。然后站在城堡顶层,像一只剪断了丝线的风筝。在没有风的时候,风筝飞不起来。”
江彧的呼吸顺着少年的目光,落在尖顶的十字架上。琉璃表面滤起一层水银状的光芒。
圆月高悬于深空之上,荡漾的云层犹如一道被打碎的冰面,在天空的任何一处浮沉。
只要再碰一下,一切都会破碎。
“但那儿已经进不去了。”少年叹了一口气,“在姐姐出事以后,城堡就被锁上了,还为此拉上了警戒线。通往高层的楼梯也遭到了拆除,那里和孤儿院一样,什么都没剩下。”
“世焕。”江彧抬起头,仰望着那道凝立在曙暮下的身影。他知道,这孩子随时都能跳下去,随时都能像一团烟雾一样消散无踪。他紧紧拉住小鸟的翼羽,“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你父亲,还是都民灿。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少年转过身来,比横贯天空的银河都要深邃缥缈的眼眸凝望了江彧许久。
他轻巧地蹲在扶手边缘,笑着凑近男人的睫毛。
“大叔。”他说,“知道什么是永恒吗?”
江彧无助地被这双眼睛吞噬:“世焕,下来,别做这种危险的事。”
裘世焕高兴地笑了几声,他猛地抓过两人相握的手。控制着力道,变换着位置与角度。五指从江彧的掌背摩挲而过,留下一层薄汗。
他用一个亲密到过分的姿态,取走了江彧别在后腰的shǒu • qiāng。
戒指在金属表面划出细微的噪音,少年用指腹稍稍托起枪身。他随心所欲地操控着江彧每一根手指,直到它们以握枪的姿势收紧,直到它们无法松懈。
无法缩短的距离之间,瞳眸深处映出不熄的炙烈火焰,血液的流速即将冲破皮囊。
裘世焕看了眼江彧,眯起眼睛,唇角的红痕带着一种不忍拒绝的亵渎感。
少年用两根手指夹住枪头,没有丝毫温度的枪管顶开敞露的衣襟,从锁骨位置,一路指向了血管丰富的侧颈。江彧想要抽开手,可小家伙的力道并不是摆设。
他只能咬牙接受。
裘世焕饶有兴致地抿唇轻笑。
手指继续拨弄,抵住线条优雅的下颌骨。shǒu • qiāng极具暗示性地抚过下唇时,裘世焕微微偏头,他挑逗又风情地看着江彧,作势含了一下枪口。随后将之扶稳,慢慢划过鼻尖,掠过眉心,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位置。
“只要扣动扳机,大叔。”稚气未脱的脸庞陶醉地笑起来,“只要在这一瞬,把我变成你的永恒,像姐姐那样的永恒——死亡会把我们烙刻进彼此的血肉。”
“世焕。”江彧冷静地看着他,努力将食指从扳机上移开一公分,“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你也知道杀死自己的爱人到底有多残忍。”
“别这样嘛大叔。”裘世焕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诱惑道,“大叔,你就要成为英雄了,这难道不好吗?只要一枪,无论是朱鹮科技,还是冬堡孤儿院,都将成为新世界的佳肴。你将从新的统治者那儿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名声、地位、财产,一切的一切。”
江彧静静注视着少年因激动而收缩的瞳孔,手腕纹丝未动。
“来嘛。”裘世焕顺势坐下,双腿架在江彧的腰侧来回摆动,“大叔,遇到你之后,我一直很高兴,我在想究竟怎么才能报答你。所以我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用我来换取你的未来吧。”
“我不要永恒。”江彧打断对方引导式的说辞。他摇摇头,无比坚定地拒绝了潘多拉魔盒的诱惑,“我不要成为英雄,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枪口依旧指在额头处。
裘世焕的手指松动了一些。
江彧与他垂眸相视。
“我只想要我的小男孩。那个第一次见到我时摔破了膝盖,只会躲在树下哭泣的小男孩。”他说,“我要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他们极近距离地对上了彼此的双眸。
无言又沉闷的等待之中,裘世焕放下双臂,仰起脖颈大笑起来。
他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