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面馆开在城郊的山脚下,离高速路口不远,再走十几公里就是铁路线。这里远离县城,但却是矿区的中心,飞扬的灰尘是每日常态。在室外待上半天,回家都要洗鼻子。根本没人想在这种地方常住。附近没有居民,只有零星几家像他一样的快餐摊位。顾客大多是附近村子来当矿工的村民,或者开大车路过此地的司机。摊位卖得也全是盖饭或面食,味道并不重要,关键是便宜、量大,吃起来也快。
面馆每天的生意不好不坏,来就餐的多数是能叫出名字的熟面孔。所以陈安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那个人。
陈安在心里称呼他为孩子。
对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穿着一身严丝合缝的西装,扣子系得工工整整。不过因为是绒面质地,西装表面附的全是灰尘,已经看不太出本来的颜色。皮鞋上也沾了许多泥土,脚底有块地方甚至开了胶。脖颈处的领结歪歪扭扭。
他的头上应该是抹过发胶,只是一路逆风走来,额前的碎发早已垮塌,胡乱地垂下来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透思绪。
他站在路灯下的时候,领结中间的位置闪过一丝亮光。不过陈安没注意。
来这种地方还会穿西装的,除了矿山的老板,就是上头来视察的领导。陈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小老板猜测他或许刚成年。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穿上了人生的第一件西装,结果因为升学问题和家长大吵了一架,气得连蛋糕都没吃就离家出走了。
——少年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要往面摊的方向望一眼。不小心和陈安对上,又会飞快地转过脸去,把自己躲在水泥柱后面的阴影里。
陈安从内屋加了件外套出来,见对面的人终于换了个姿势,抱胸靠在了柱子上,周身尽是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