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里只有疼痛,浑身上下无尽的痛。还有血的味道,和倒在血泊里的粘稠感。
突然,房间变亮了。秦轶言往后退了几步,默不作声地站在床边。
从谢淮的反应来看,他知道自己都猜对了,如果再逼他一下,肯定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他做不到,听到谢淮的哭腔那刻起,心就软了。
这点甚至连秦轶言都觉得意外。
他一直觉得父亲的死有蹊跷,这五年来,少说有一半晚上都彻夜难眠,他看了无数遍事故鉴定书,找遍了当时所有参与设计、建设的公司,所有父母的朋友,但迟迟没有找到通往真相的钥匙。
而现在,钥匙就在眼前,他本该高兴,却笑不出来。
他看谢淮哭过太多次了,明明只是比自己矮一点的男生,缩在自己怀里哭成小猫样。
他从谢淮身上看到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在一夜间如摩天大楼轰然倒塌,在废墟的掩埋下苦苦挣扎,一样有着渴望逃避的事情和严重的心理障碍。
他知道PTSD有多难受,就做不到把自己的需求凌驾于谢淮的感受之上。
原来在这么久的相处之中,谢淮真的成为了他克服认知障碍的共鸣,和超越喜欢的保护欲。
秦轶言的心脏隐隐抽痛了一下,拉开抽屉倒了两粒药在掌心,自己吞下了一颗。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谢淮的抽泣声。他其实已经猜出来秦轶言在问什么,或许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真的能凑成秦家完整的拼图。可他真的想不起来,也不想回忆。
便随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周遭,他尽量控制住哭声,缩在被子里抽抽噎噎。
突然,脸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他侧身,见秦轶言拿着一杯水,递来一粒药片:“时间不早了,吃药睡吧。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谢淮愣在床里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轶言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淮。他知道自己吓到了人,应该留下来哄他入睡。但此刻,他根本做不到冷静下来陪他。
“算了,反正我把药放着儿,你自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关门离开。
直到走到开水房,他才收起刚才所有的冷静与温柔,狠狠将手机摔向地面,抵着镜子冰凉的平面,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
殊不知刚才谢淮无言以对,正是因为看到他泛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