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沈榭甚至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真正站起身,紧接着就又愣在了原地。
他在门外的人进来之前也做过一些猜测,电光石火之间觉得最好的选项应该是去而复返的女佣,如果不是的话就最好是不认识的客人。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级别的人物。
是那个Omega——几个小时之前叶沉还给他指过,Alpha的生母,这座宅院和庄园某种意义上真正的主人。
然而这时对方只有一个人,沈榭已经在休息间里待了一会儿,这时在灯光下再看对方,那种端庄或者雍容的气息就好像消褪了一点。
熟悉的场合会给人底气,哪怕他只在这里坐下不到十分钟,也仿佛一种近乎盲目的安全感。
而且沈榭也发现了先前嗅到的那一丝气味的来源,是叶母手上拿着的好几串白兰花。
这种感觉又很奇怪。
说实话叶母实在太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了,先前隔着大厅,他和叶沉所在的位置离女眷的圆桌几乎跨了半条对角线,于是这种体会还没有那么明显,这时离近了之后看,面前的女性Omega简直娇小到让沈榭有一种自己和对方同龄的感觉。
说好像同龄也不准确,只是一种两相比较之下的权衡表述,换一个说法大概是:在这间屋子里,仿佛需要保护的那个人不是他,反而是对方。
那几串白兰花正被对方拿在手里,新鲜的花瓣上应该是淋过一道清水,现在被头顶无言的灯光一照,就有一种蒸腾的脆弱感。
“是你啊。”叶母倒是很快笑了一下,“你是和叶沉一起来的吧,我刚刚看见过你。”
这时事情才好像有一点回到正轨。
至少这种只是安坐在大厅的一隅就不动声色把前来的宾客都看在眼里的本事,沈榭自问是绝对没有的。都不用提他今天是跟着叶沉进大观园,就算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也未必能把到场的每一个陌生人都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意外的是叶母的语气倒很温和,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对他和叶沉的关系有任何打探或者质疑的意思。一般这种家庭的家长,看见Alpha儿子某天带着一个不认识的Omega来参加家宴,不说当下就要把人叫去问话,事后肯定也是要弄个清楚的。
相比之下叶母从进门发现他在这里,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都很平静,沈榭一时都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还是真的涵养好到可以面对所有人都是一律这个面孔。
“我以为这里没有人。”叶母很快又继续说下去,依然是那种咬字清晰的轻缓语气,“就想着来换一下花。”
整座大宅里的花串都是她亲自换的,分散在隐蔽的地方,几十年如一日没有假手过佣人或者其他别人。花期的鲜花会被冰鲜保存,等到日子隔再久一点就换成干花,其实真正放置了白兰手串的房间并不多,大多是她自己平时常待的那几处,只要一点点花粒就能持久地散发出那种不绝如缕的香气。
“我从前在南方长大。”叶母似乎是闲聊的口吻,可能是因为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于是出于待客之道也不能完全地无视对方。沈榭看着她走进来,果然从书柜后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已经干透的花串取出来,再把新的手串挂上去:
“小时候家里的阿姨会用这个花串成项链和手环,直到现在也还是很喜欢。”
叶母换好花串转过身,似乎有一点赧然的样子:“见笑了。”
她从书柜那里往回走,路过沈榭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叶沉是个好孩子。”
Omega的声音和脚步都很稳,带着轻飘的尾音好像都没有一丝波澜:
“如果他能找到喜欢的人,我也会很开心。”
——从这里到对方走出门去,沈榭直到这个房间的那扇门在面前轻轻合上,才有些从那种震惊到有些断带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刚刚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居然就是叶沉的母亲。
因为Alpha的关系,他不可避免地也对叶沉背后的家庭有过一些想象,或者是模糊的猜测,但无论是哪一种设想中,叶氏的“女主人”似乎都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方当然具备一个大家族出身的Omega的所有气质和优点,甚至到了这时沈榭已经和她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依然不能否认这一点。
但与此同时对方身上那种因为过于精致反而显得易碎的特质,甚至那种绝对的完美无瑕,却也好像一个会笼罩在人心上的阴影,因为暂时无法看破,反而无形之间形成一种说不出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