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懂。”
知道是误会一场后,陈启隽发出一声长叹。
正值晚上十一点,全校宿舍统一断电,楼梯间外灯火通明的宿舍楼霎时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学生们的抱怨声。月光慷慨倾泻而下,陈启隽点了支烟,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火苗泛着猩红光亮。
“换做是孟小棠,我亲妹,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陈启隽说。
周祈年背略微弓着,长脚随意踩地,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听到陈启隽这话的时候平生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混:“你亲妹怀孕流产你不气?”
“孟小棠她我还不了解?你是不知道,打小就跟个假小子似的,翻墙摘果子,挽起裤脚去河里抓鱼,和一群男生打架,当然你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但是现在都十八岁了,成年了,你知道她高考完之后干什么了吗?偷我的电脑看里面的……”陈启隽有些难以启齿,幽怨无比道,“……动作小视频。”
“就许你看,不许人小姑娘看?”周祈年眉眼溢着慵懒笑意。
“哪有小姑娘像她这样的?”陈启隽狠狠地吸了口烟,浓烈呛鼻的烟草味激的他五脏六腑一抽抽的疼,“云朵就不一样了,我去拿回电脑的时候,孟小棠那脸红的,多半是臊的,但云朵一脸正经清白。”
“你看看!多单纯的小姑娘啊!视频就在面前,压根不看一眼!”
昏暗中,唯独月色慷慨将光亮倾泻而入,印拓在周祈年的身上。皎洁光亮将他嘴角放肆无比的笑映照的尤为清晰,“你怎么确定云盏没看?”
陈启隽鄙视睨向周祈年,“她要是看了能那么从容淡定吗,脸都不红一下?我说你是不是对云朵有恶意啊,总是把她往坏女孩儿那边想,人可纯可乖了。”
“看个片怎么就坏了?孟小棠也挺乖的,她还会叫我一声哥。”
“背地里肯定叫你周祈年。”自己的亲妹,自己再了解不过了。
周祈年又掏了颗润喉糖出来,塑料包装在他的手心里发出噼里啪啦做响声,他慢条斯理地问,“所以在你眼里,孟小棠更有可能干出大学生未婚先孕的事儿是吧?”
不然呢?一个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人,和一个乖的要命的人,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到底哪个会干出这种离奇的事儿来。
“反正吧,如果是孟小棠未婚先孕,我肯定先打断她的腿,再打断那个男人的腿,不是一条,是三条腿都给他打断。”陈启隽想得很清楚,“如果是云盏未婚先孕,我没有办法对云盏动手,你去问问你哥,打小谁不疼她?她磕了碰了,我们都心疼的不行,要是真大学生未婚先孕,我们这帮子从小玩到大的哥哥,都得和那个狗男人拼命。”
闻言,周祈年轻啧了声。
原本以为云盏就是家里娇养的大小姐,没想到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啊。
“管挺宽,是不是以后她谈恋爱你们也要管?”
“谁谈恋爱?云盏啊。云盏不会谈恋爱的,她对男人没什么想法,”陈启隽大放厥词,“而且她眼光高,这主要还是被你哥养的,你哥打小就给她灌输‘咱们云朵以后找的男朋友一定要比哥哥们要优秀,要不然哥哥不放心把你交给他’这种非常恐怖的思想。比我这个哥优秀的男生多好找,京大随便挑,但比周听澜优秀的——上哪儿找去?!”
周祈年慢慢悠悠地哦了声,转头背对着陈启隽,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如同天边的云月,乌云蔽月,风又将云吹开,忽明忽暗。
直截了当,却又暗藏深意。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一根烟抽完,陈启隽又掏了一根烟出来,两支烟头对头点火,心不在焉地问,问完后过半晌没听到回应,整个人蓦然回神,猛地一震,脸上表情定格,“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夜晚的风大摇大摆地吹,路灯光影婆娑惶惶如逝去晚霞。少年的心事飘飘荡荡,和头顶悬挂的满月般,皎洁透亮,坦诚布公。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周祈年转过身,脊柱笔挺,站姿挺拔,高大笔直的身躯蛮横霸道地盖住月光拓下一层阴影侵略陈启隽的视野,藏在暗处的眼很亮,也一如既往地藏着纨绔浪荡的笑,纨绔又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打算追云盏,你要是不反对,给我支个招,我没追过女孩,不懂怎么追。”
“……”
这程度堪比shā • rén诛心了。
我看上了你的妹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追,这样,你帮我出出主意,让我顺利地追到你妹。
而且这话带来的后遗症非常恐怖,比周听澜打小和云盏的耳提面命男朋友准则还要恐怖,就是陈启隽碰到云盏时,脑海里都会闪过这句话来。兴许是温度太高,烤的他脑袋瓜子一头热,差点儿没把那句话问出口。
——云朵啊,追你一般要什么步骤啊?
陈启隽后颈拧着,仰头盯着头顶灼热灿烂的阳光,空气闷热,连带着胸腔都是闷的。
虽然那天他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周祈年的帮忙申请,但后来转念一想,周祈年五官外貌确实挺帅的,毕竟京军工绝色,就连一贯冷面严肃高要求高标准的系主任见到周祈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夸他长得又帅又精神。成绩么,也不错,毕竟不管大小考都是第一,绩点永远遥遥领先。
这么一想,陈启隽突然发现,周祈年好像,是挺不错的,好像,和云盏还挺配的。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云盏还小,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她谈恋爱,怎么也得等大学毕业吧?不行,大学毕业才一十一岁,太小了,怎么也得到三十岁。女人三十一枝花,到那时候追她的人估计更多了,肯定不乏优秀的追求者,指不定比周祈年优秀几倍,而且那个时候周祈年都三十好几了,现在流行姐弟恋,说不定一十岁的弟弟都会追云盏。
这么一想,陈启隽又刷新了下认知,周祈年的条件,也就一般,年纪又大,配不上云盏。
云盏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陈启隽,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哎。
然后下一秒,陈启隽就朝云盏走过来了。
那天高烧之后,云盏一直提不起劲儿,身体发酸发麻,站会儿军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助班和教官都让她在一旁休息,云盏没那么傲骨嶙峋要强撑着身子军训。于是她作为伤员病患,在操场角落处搭建的休息棚里休息。
学校军训期间有许多慰问演出,学院学生会舞蹈部的演出,学校学生会文艺部的演出,还有一些社团的军训慰问演出。今天的慰问演出比较特殊,是教官们的演出。教官们展示的东西和学生不一样,他们表演擒拿、过肩摔、后空翻等。
操场上军训的学生们围坐在一处看演出。比起在太阳暴晒下看演出,云盏更享受在休息棚里休息,于是即便其他人都走了,她也独自坐在演出棚一角。
“怎么不去看教官才艺表演?”陈启隽席地而坐在她边上。
云盏言简意赅:“热。”
陈启隽笑。
笑完后他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开口?当然不是问怎么追云盏,而是问云盏对周祈年的看法。她对周祈年感兴趣吗?有好感吗?不能问的太直白,得委婉点儿。
“你有想过谈恋爱的事儿吗?”
“我好像看到祈年哥了,他也来表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