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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47(2 / 2)

如果天长地久是一瞬间的事该多好,他一眨眼,就能看到他们相爱的结局。

转折发生在那年五月。

毕业论文答辩前一个月,周祈年的论文因会被送去评比省级优秀毕业论文,成天泡在实验室反复修改,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十八个小时忙活在电脑前。

云盏那阵子没什么课,孟小棠也没什么课,两个人一合计,开车自驾游去了。

周祈年收到消息是论文敲定那天,他熬了两个通宵,从陈老的办公室出来,第一件事便是给云盏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想不想他。

近一个月没见,他真的很想她。

可是电话那头说话的人不是云盏,甚至不是女的接的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电话,嗓音冷漠疏离,很熟悉的声音,是席闻璟的声音,“京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7楼二十七号病床,过来找她吧。”

电话挂断后,周祈年逆风奔跑,跑出校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后背衣服被汗淌湿他都没发觉。

云盏当时的造型挺滑稽的,左手打着石膏,右脚打了石膏,脖子上还托着个颈托,拿汤匙喝汤的动作滑稽又搞笑,逗得边上病床和她同样装扮的孟小棠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

笑完后,孟小棠又哭丧着脸:“我就该老实在学校待着的,去什么自驾游啊,把自己弄成这幅德性。”

是高速发生车祸,连环撞,见到前面车撞一块儿,云盏刹车及时,可后头的车车主疲劳驾驶,把油门当刹车踩,一个猛冲冲向云盏的车。云盏的车当场报废,她和孟小棠,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云盏看得很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运还在后头呢。”

孟小棠觉得在理:“你说得对,我以后肯定非房腾达。”

“……”

“是飞黄腾达。”

孟小棠叹了口气:“我门牙撞了一颗,你别这样,我好自卑的。”

云盏:“好吧,抱歉,我的问题。”

然后下一秒,病房门被人打开,周祈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云盏面前。

云盏不是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住院,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个病房,而是问他:“毕业论文搞定了吗?”她是真的有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病房里还有别人的,周祈年知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云盏的脸,用旁人未曾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喃道:“疼吗?”

云盏说,疼。

她放下汤匙,完好的手伸向周祈年,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周祈年,你抱抱我啊。”

孟小棠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那个场景,在她眼里一向冷静淡定波澜不惊的云盏,竟然也会用这种语气和人撒娇,而周祈年小心翼翼地抱住云盏。接下来的场景她没敢看,眼睛闭上了,耳朵没法闭,只能听懂房间里响起的细细密密的啄吻声和口水声。

孟小棠看着面前美味的鸡汤,突然食不知味了。

哎。

谈恋爱真好,还能撒娇呢。

妈的。

又想谈恋爱了,老天爷,赐我一个男人吧——

内心嘶嚎时,病房门再度被人推开,老天爷好像真的听到她说话,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身长腿长,穿着黑色西装,妥妥的禁欲系,视线往上拉,看清来人的脸时,孟小棠索然无味地翻了个白眼。

老天爷,你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没错,但是麻烦下次不要这样了。这个男的我看到就害怕,生理性恐惧。

面上还是乖乖叫人的:“闻璟哥。”

那边云盏和周祈年早已回温,一个坐在病床上,另一个坐在病床边给她喂鸡汤。

席闻璟见到周祈年时态度平平,把新手机递给云盏:“卡也补办了,里面的软件还没来得及下,你自己下吧。”随即又把给孟小棠补办的新手机给她。

孟小棠受宠若惊地问他:“闻璟哥,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

孟小棠由衷表示:“闻璟哥你真好。”

席闻璟对此没什么反应,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离开前,他瞥了周祈年一眼。

周祈年给云盏喂鸡汤的时候知道了事情经过,也知道自她住院后都是席闻璟忙前忙后地照顾她的。等喂完鸡汤,云盏犯困想要睡午觉,周祈年于是说自己回家换套衣服,他两天没闭眼,两天没洗澡了。

云盏的病房靠走廊尽头,周祈年关好病房门,一转头,和站在走廊尽头的席闻璟对视。二人未发一言,默契地往安全通道走。

安全通道门关上,席闻璟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最后还是化为一句:“异国恋很辛苦的。”

周祈年嗯了声,说我知道。

“周祈年,她不需要依靠你,你发现了吗?”席闻璟的话一如既往的残忍且现实,“哪怕她遇到这种情况,命悬一线,你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帮助她、照顾她。与其说她不依靠你,更确切而言,你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安全通道的窗开着,五六月的空气微微潮热,风里蕴含着初夏的气息,燥热,黏腻,周祈年张了张嘴,喉管里好像灌进了一缕风,湿哒哒的粘的他嘴里如同含了浆糊。他沉了沉心,过好久才略显艰涩地开口,回答只有三个字:“我知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

周祈年不在的日子里,云盏依然过得多姿多彩。有没有周祈年,对她而言意义不大。因为哪怕她出车祸,周祈年都没法第一时间赶来,哪怕他们在同一座城市。

如果是异国呢?

周祈年能做的,恐怕只有在电话那头干着急,着急完后,是数不清的自责。

席闻璟叹了口气:“我不想劝你们分手的,她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可是周祈年,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谈恋爱是找一个寄托,你确定你是她的寄托,是她的依靠吗?你确定等你出国留学了,她不会出一点儿事吗?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还是让我照顾她吗?当然,我是她的哥哥,照顾她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另一个男生呢,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帮助她,天冷了借她衣服穿,她饿了给她送吃的,下雨了替她撑伞,天气好的时候陪她在学校里散步……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你确定云盏不会被感动吗?或者换句话说,你不会觉得羞愧吗?作为男朋友,你只能隔着手机说些甜蜜话,什么都做不了。”

周祈年平静地回:“我可以在降温之前给她买衣服,下雨了让跑腿的给她送伞,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都办的了。”

席闻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办的了,是这么个理儿。你有多少钱呢你和我说这话?一把伞一件衣服能值几个钱?她车祸之后我还得给她买一辆新车,你出的起这个钱吗?还是说你要拿你爸给你的钱养她?周祈年,说到底,现在的你根本配不上她。”

那天还是不欢而散了。

云盏没有伤的很严重,再加上各种专业课结课,临近期末,她询问过医生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孟小棠不像云盏那么热爱学习,接着在医院躺着,每天吃席闻璟派专人送来的营养餐,吃的不亦乐乎。她直接申请了缓考。

云盏右腿打了石膏,走路不便,原先她也没打算去上课,只打算借着同学的笔记安心复习。结果周祈年二话不说,每天上下课背她去教室。那时已经是六月了,天气闷热,周祈年背着云盏一口气上六楼,额上背上都是汗,他一句抱怨都没有。把云盏放在位置上,留下一句:“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我在隔壁空教室。”

当时学校贴吧论坛里全是讨论他俩的,说他俩真的好甜,说周祈年对她是真好,尽心尽力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几乎所有人都羡慕他俩这段恋爱。云盏听到这些话时,也只是不温不火地笑着,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她当时隐隐有种感觉,他俩要分开了。

考完试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考试结束那天,云盏去医院拆石膏。医生还记得她和周祈年,打趣道:“男朋友这么黏人啊,住院的时候天天陪床,回来拆石膏也陪着你?”

周祈年吊儿郎当:“女朋友这么漂亮,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所以得天天黏在一起。”

医生忍俊不禁。

拆完石膏后出来,二人回家,是周祈年开的车。那天正好是周六中午,市中心车流拥堵,信号灯红黄绿三色切换,一个路口要等三个信号灯才能过。

他们住的别墅区靠市郊,车子上高架后飞速前行,云盏望着车窗外一幕幕倒退的风景,听着车厢里的车载音乐静谧流淌——

还是那首歌,流沙。

……爱情好像流沙,我不挣扎,随它去吧,我不害怕。

爱情好像流沙,心里的牵挂,不愿放下……

歌进入副歌部分时,周祈年松了松握着方向盘的手,尽量用轻松愉悦的声线说,“我下个月月底出国,留学三年吧。”

云盏哦了声,“留学挺好的啊,我还没谈过异国恋呢,谈谈异国恋也挺好的。”

“异国恋……”周祈年这段时间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侧过头朝云盏笑了下,“异国恋会很辛苦的,我们会有时差,你想我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陪你,甚至连微信消息都不一定能够回你。你确定要谈异国恋吗?”

云盏何其聪明啊,立马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干脆直接地问他:“所以呢,你是想和我分手是吗?”

周祈年以前最喜欢她的直接和毫不掩饰了,他没有办法拒绝她,正是因为她的喜欢横冲直撞且无所畏惧。周祈年想,他不会羡慕旁人的爱情了,因为他曾被人这样确切地爱过。

“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天天开心,如果和我谈异国恋,那你会很辛苦。我不希望你为了一段爱情吃苦受累。”下了高架,车速降了下来,周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胸腔里挤出一口气,说,“你这么优秀,身边不乏追求者,而且你还这么年轻,我不希望你把最好的年纪浪费在等我这回事上。”

话音落下,云盏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来——人是活在青春里的,而不是困在青春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爱里的。

他们不应该执着于爱或是不爱,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鲜衣怒马,繁花锦簇。

车厢里很安静,一首歌播至最后,似乎是手机没网了,没有跳到下一首歌。安静的令人窒息。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轻松。

“其实那天你和我哥在医院说的话我知道了,不是我哥说的,我的主治医生……就是刚刚那个医生,他是我奶奶的学生,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吃饭的。我叫他一声叔叔。你们聊天那次,他在下一层抽烟,不是有意听到的……”

“嗯。”

“他也问过我,说云朵,真的要谈异国恋吗,那样会很累。我知道他在劝我和你分手,但我和他说,我知道很累,但我想试试。”

“……嗯。”

“可是周祈年,我们好像总是习惯为对方考虑。”就像你怕我坚持得太累,而我希望你事事得偿所愿,你这么好,我又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呢?

“我同意分手。”

云盏说。

车子应声刹车,停在了云盏的家门口。

云盏低头解开安全带,神态自若地开口:“祈年哥,谢谢你送我回家,你也快点回家吧。”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多脆弱啊,仅仅是一个称谓的转变,便让周祈年体验到什么是心如刀绞。他喉结滚了滚,脸上露出一贯的散漫笑意:“不客气。”礼貌地和她回应。

等云盏进屋后,他才重新启动车子。

车子缓慢向前行,周祈年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那日的天,烈日当头,一望无际的天,万里无云。

如此广袤无垠的天空竟然容不下一片云朵。

那么喜欢云盏的周祈年竟然也甘愿提出分手。

车子往前开出去十余米,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炎热无比的盛夏中午,别墅区马路边空无一人,周祈年那辆豪华轿车宛若大海里失去方向的船,动荡不安地停在路中央。

他双眼失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脑子里想的却是——

他做了所有人眼里正确的决定,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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