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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烧四旧(2 / 2)

相比久经风浪的毛姆,他还是太嫩了点。

陈思雨倒是很镇定,继续咳着,装出一脸茫然:“外婆,我和轩昂刚从文工团来的。”再看郭主任:“我五分钟前还和文工团的领导在一起,要不咱去对口供。”

毛姆乌鸡似的眼睛盯着轩昂,毕竟是她外孙,瞧他那发根子倒竖的模样,一看就是干了坏事的。

正好这时王大炮看到地上有个煤渣子,咦的一声:“妈,您瞧这儿有个还没燃尽的煤渣子,哪来的。”

轩昂一看,那不正是他拿弹弓打进来的,孩子呼吸都给吓止了。

毛姆一扭头,也去看。

但陈思雨不能叫他们反应过来,灵机一动,她恶人先告状,高声说:“郭主任,咱明明是来看病人的,轩昂外婆是嫌钱少,栽赃我们,是想要我们多给钱吧,这样吧,他们想让咱赔多少钱,您让他们出个价儿,咱们给赔了。”

把郭主任也扯进来,统一战线,这样才能转移毛姆一家的注意力。

果然,一听陈思雨愿意赔钱,王大炮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丢掉煤渣,他说:“我妈的寿衣可是当初宫里给老太后备的寿衣,没个千把块,我们可不干。”

他一转身,陈思雨就把煤渣踩碎,踢进了灰烬中。

证据销毁完毕。

而现在,她得扭转局面了,她提高了嗓门:“天啦,居然是老太后的寿衣,那咱毛奶奶穿了,阎王都得认错,喊她一声太后吉祥吧?”

说起这个,毛姆痛心疾首:“当初买它我都花了三百大洋,哎哟喂,三百大洋啊,可顶如今的几千,几万块呢。”

郭主任头皮都麻了,他一月才28块工资,要赔一件上千块的寿衣,咋赔。

王大炮的小算盘打上了:“陈思雨赔三百,郭主任三百,乔会计也得三百,加起来刚好一千。”

他这算术,跟体育老师学的吧。

陈思雨怼上王大炮,尖声问:“王大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我……我能有什么病。”王大炮下意识反问。

但他猥琐到啥程度,边说,边悄悄从兜里掏了把糖,在给陈思雨显摆。

这是想像哄原身一样,用一把大白兔哄到她嘴软?

陈思雨指那堆埋着金银线的灰烬,嗓门高亢:“你居心叵测啊,明明跟大家吹牛,说你妈的寿衣是四旧,你要烧了它破四旧,咋的,烧完后悔了,还讹上人了,要一千块,你咋不去抢银行呢你?”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顿时哟呵,齐齐点头,因为这个理由非常可信。

郭主任也恍然大悟,最近全城的小将们正在大举烧四旧。

合着王大炮是想立功却不舍得赔本,自导自演烧寿衣,然后让他来兜底。

他怒了:“王大炮,你愿意烧四旧,可见觉悟很高,但找我兜底,不对吧。”

王大炮急了,指陈思雨说:“领导,你们不能信她,她就是个只认糖不认人,有糖就是哥,没糖翻脸的小尖果儿,她胡说八道。”

毛姆也高声说:“对,这个陈思雨啊,你们不晓得,不认识,我可太认识她了,屁股后面吊一群情哥哥追着跑的,思想败坏品性极差,还经常吃我家大炮给的糖。”

王秀儿傻,补一句:“呸,女流氓们臭不要脸,吃颗糖就给我哥摸屁股。”

哎哟喂!

毛姆恨不能撕了女儿的嘴,顺风盘给女儿一句话打成逆风盘了。

果然,陈思雨抓到把柄了,腔调起的老高:“不会吧,我早听人说国营商店有个臭流氓喜欢拿奶糖骗女孩子的屁股摸,合着就是王大炮你啊,大家快看啊,他手里真有奶糖,他该不会想拿糖哄我吧!”

王大炮给吓得,慌得把奶糖又装了回去。

陈思雨走远几步,只属于大青衣的,一双眼珠滴溜溜的杏仁眼一斜,眉飞吊,眼含怒,她细伶伶两根手指一指,声音高到三里外都能听见:“大炮啊,我原来喊你一声舅舅的,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邻居们你看我我看你,点头如捣蒜,心说可不嘛,虽然毛姆是劳苦大众,但大炮就是个流氓。

不过就算本质是流氓,这年头可没人愿意当流氓的。

王大炮慌的辩解:“我没有,我不是。”

陈思雨手指一转:“我也想信,但这是你妹说的呀。”

恼羞成怒,王大炮扯过秀儿的头发就啪啪搧耳光。

陈思雨还是头一回见王大炮打人,饶是她见惯风浪,也给吓傻了,她以为毛姆会喝斥儿子,护一护闺女,可女儿给儿子打肿了脸,她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邻居们显然习以为常,并不当回事,好在郭主任身高力量大,一把把他撕掳开了。

王大炮还在够:“郭主任,我教育我妹呢,你不要挡着。”

“够了!”郭主任声如雷霆,喝完又说:“乔会计,我看毛姆病的不算严重,那三十元不要给她了,给思雨,让她自己安排钱。”

咦,不但三百没了,三十也没了?

活该!

一看乔桂云真把钱给陈思雨了,毛姆也是拼了,一声尖喝:“姓郭的,你虐待劳苦大众,虐待白毛女,下一场诉苦大会,我就控诉你的恶行。”

郭主任秒怂,因为一旦被控诉,他就成坏分子了,要挨批评。

但他面上软了,原则不让,他说:“毛姆同志,您想要我们怎么着都行,但钱我必须给思雨,因为哪怕到思想委员会,我也要坚持,您病的并不严重。”

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正直,且坚守正义的人。

毛姆眼看陈思雨攥着三张大团结,眼里迸出火来,叫说:“我要你们找辆小轿车,把我接到墨水厂,既然陈思雨拿钱,那她就必须伺候到我能站起来。”

乔桂云和郭主任对视一眼,俩人当然否定:“咱墨水厂就是个麻雀大的小厂,我们也没车,是坐公交来的,上哪儿给您找车去?”

“那就让陈思雨把钱都给我,我自己雇车,自己去。”毛姆再说。

陈思雨冷笑:“所以外婆您压根儿没病,这是要装病讹钱。”

毛姆都没说她装病讹钱,她倒来个倒打一耙?

“小尖果儿,我知道你是个披了一张画皮的妖精,恶鬼,但你等着,到了墨水厂,当着领导们的面,我再慢慢歘你的皮,早晚剥了你这张妖皮!”

陈思雨本还想装点弱的,可一看这形势,完全没必要啊。

轩昂一场火歘掉了毛姆的皮,她病不病的,重要吗,不重要。

可以甩开病娇人设,陈思雨就能开大了,她反唇:“摸屁股的妈,如今破四旧了,别嘴里总是神啊鬼的,你没听说过吗,如今啊,一切牛鬼蛇神都要被我们踏在脚下,踩上一万万只脚!”

“嘿你个小蹄子,说谁摸屁股呢你?”毛姆气的剁手。

陈思雨当场剁了回去:“谁喊我叫尖果儿,我就喊谁摸屁股。”

毛姆戳的空气带风响:“小浪蹄子,我早晚剥了你的皮。”

陈思雨突然一弱,望着郭主任,声音怯怯:“主任您听听,我好好一文工团小将,被人说成妖鬼尖果儿小浪蹄子的,你叫我咋忍?”

郭主任也很同情陈思雨,烦毛姆,恨不能赶紧离了这老太清净。

但总得有人低头让步,所以他说:“来,毛姆同志,我来背您,我把您背回墨水厂,您可以住着,但甭欺负思雨和轩昂俩可怜孩子,成吗?”

毛姆却说:“你个男同志,咱男女有别。既然思雨说孝敬,让她背我。”

她开始借着‘白毛女’的名号耍无赖了。

作为领导,大事可以决断,所以钱郭主任给陈思雨了。但小事上,他们当然不愿意为了俩孩子,彻底得罪一个思想委员会的红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郭主任说:“思雨,要不你出门找辆车,拉一下毛姆?”

呵,雇辆车来,拉个老巫婆去扒她的皮?

陈思雨当然不,她在这个刁蛮的老太太身上,一分钱都不会多花。

要唬毛姆嘛,她遂说:“我去军区找我哥吧,调空军的救护车来,正好送毛姆上医院拍个片子,照一下她的心,看她究竟是苦难大众,还是牛鬼蛇神。”

“小丫头尽编瞎话,你在军院只有弟弟,没有哥。”毛姆冷笑。

陈思雨提高嗓门:“我不但有哥哥,我哥冷峻可是飞行大队的大首长,他不但能调救护车,还能给您拍X光片,您真正的成份,片子一照就能出来,我怀疑你压根儿就不是苦难大众,你当初可是胡家的奶妈,吃过胡家的山珍海味,穿过胡家的绫罗稠缎,你冒充白毛女,可你压根儿就不是白毛女,你是资产阶级的爪牙,有胆咱就去照,照你真正的成份!”

要说戴帽子,陈思雨可太会了。

邻居们给她说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全离毛姆远远儿的。

毛姆也给陈思雨吓的心惊肉跳,忙问儿子:“大炮,X光是个啥,真能照成份?”

王大炮见过,但不太懂,形容说:“就跟照相一样,啪一声,闪一下。”

“那不叫照相,叫照妖,牛鬼蛇神和四旧们在它面前都会现原形。”陈思雨说着,故意双手作个相机的样子,凑近毛姆,突然一声:“啪,牛鬼蛇神!”

毛姆给吓的色变,险些栽倒。

陈思雨顽起兴致了,对准王秀儿:“别以为X光只能照牛鬼蛇神,笨蛋也能照,啪一声,光片上就会出现笨蛋两个字。”

王秀儿当真了,慌得手堵脸:“哎呀,我不是笨蛋。”

“啪,哟,流氓显原形啦!”陈思雨说着,又对准了王大炮。

王大炮也给吓的一缩,但看秀儿居然手叉腰在笑话自己,恼羞成怒,居然回身,又去打秀儿了,好在郭主任有准备,堵着秀儿,但饶是这样,他还是啐了一口唾沫在秀儿脸上。

陈思雨掏出手绢,正准备帮秀儿擦唾沫,就听身后有人喊:“陈思雨。”

这嗓音,醇和中带了几分无奈,就,听起来居然格外的好听。

陈思雨唬了满院子的人乱窜,正得意呢,应声回头,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因为她的便宜哥哥冷峻站在院门上,神情晦涩。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但此刻的陈思雨,并不需要叫哥哥哥哥就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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