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脸十分纠结的表情离开了会客厅。
*
回到房间,我用纸和笔画出了记忆里在天文塔看过千遍万遍的星图。
入夜后我就上到了莫里亚蒂家的屋顶,抬头仰望上空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清晰起来的星星们。
其实屋顶还不够高,伦敦的空气也不够干净,许多星的光芒都被遮盖了。我举起魔杖,用咒语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污浊都吹开。
今夜的月光和星星都足够亮了。
我看了许久,直到腹中传来饥饿,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星图已经看的很清楚。我缓缓叹出一口气,下了屋顶,去厨房找吃的。
食物填满了空虚的胃囊,僵硬的思绪也开始重新运转,我感受着深夜的冰凉,忽然很想喝一杯温暖的黄油啤酒——或者热可可,煮一杯热可可也好,但莫里亚蒂家没有人喝可可,厨房里的是茶叶,地窖里的是酒。
我感到难言的落寞,也感到难过,最终什么热饮也没喝,踩上楼梯准备回房间睡觉。
二楼的楼梯口。
提着灯的阿尔伯特忽然出现,并叫住了我:“柏蒂。”
他在浓雾般的黑暗中浮现,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看起来仿佛古堡里经年游荡的幽灵。
“晚上好,阿尔。”我和他打招呼,“这么晚还不睡,不符合你的作息。你是失眠了吗?”
阿尔伯特:“晚上好。我并没有失眠,我在等你,柏蒂。”
他邀请我到书房一叙。
可我已经很困了,摇头拒绝。
阿尔伯特不肯退让,“只占用你一点时间。”他说。
被灯光柔和的脸庞此刻看上去仿佛陶瓷一样脆弱,低声里也带着平常根本不会有的恳求,深夜里孤独的人总是容易感性,我霎时间就心软了,眼前又浮现当初他淋在雨中的可怜样子,不得不叹息说:“好吧,就一会儿。”
于是夜里寂静的书房亮起了灯,我放松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困意上涌,想要喝热可可(或者热黄油啤酒)的渴望也持续攀升。
阿尔伯特坐在我的右手旁边,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始:“今夜也是去看星星了吗?”
我眼神放空,点了点头:“还画了星图……伦敦的空气太糟糕了,好多星星都看不见,飓风咒都吹不开云层……”
他就笑,然后进入正题:“下午的时候我从莫兰威廉那里听说了你们正午谈论的事,所以我想应该和柏蒂你聊一聊。”
我一听这话就清醒了,立即澄清:“我没有要诅咒威廉弟弟坠崖死掉的意思。”
阿尔伯特挑了挑眉,嗓音低沉:“柏蒂小姐(MissBirdie)……”
我紧接着澄清:“我也不会预言。”
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注视着我的眼睛。
稍显昏暗的灯光中他那副神情,恍惚间让我觉得他像是想给我灌吐真剂的蝙蝠精。但麻瓜的阿尔伯特做不到,故而只能依靠观察确定我是否说谎。
他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那个所谓的故事,只是你的玩笑吗。”
我缓缓眨了眨眼睛,“于我而言只是亲人讲述的故事。你们当然可以把它当成玩笑。”
虽然没有人笑。
阿尔伯特垂着眼眸不语。额前碎发散落的阴影遮掩了他双瞳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难道是在遗憾我这个女巫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有效的预言吗?
我不确定地猜测着。也不知道话题是否已经结束了。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但我想自己应该可以开导一下这个迷茫的灵魂,于是强撑精神。
“阿尔,你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吗?”
“…………”
阿尔伯特终于把视线投给我,目光仿佛质疑:难道你知道?
我摆出一副要跟他讲故事的架势。
“人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观察星星,将一些相邻的星连起来组成星座,给星座命名、编绘传说故事,将这些重要的星星们画成星图,许多人认为星星的轨迹与自身的命运息息相关,解读星的语言就能知道关于未来的秘密,他们捧着星图仰望星空,日以继夜地研究。人们解读星辰的密语,解读月亮的引力和大海的潮汐,想从自然的法则中窃取关于命运的信息,这就像人要凭空读懂昆虫的交流一样困难不是吗……”
眼见我把无关话题越扯越远,阿尔伯特在我停顿的间隙适时开口:“柏蒂,关于天文我也算是有所了解的。”
我不管他,继续:“幸运的是我们当中确实存在预言家,这一脉分支非常稀少,到了现在已经几乎绝迹。预言是纯粹的天赋,与努力无关,就像我沙菲克的家传天赋灵魂分体(Anotherone)也不是旁人学得来的……预言家们的预言总是无法顺利地说出,深奥且充满隐喻,不过解读预言家的谜语应该比解读星辰的语言更简单,对吧?但现实也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其实无法确定解读预言这件事,是否也包含在了预言的未来之中?也许在得知未来的时候,我们自身就已经跳进了命运的陷阱。
“来到莫里亚蒂家之后,我已经看过很多次星星了。在屋顶上和在天文塔上看到的星图,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尽管伦敦的天气总是乌云密布,但所有的星辰,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从冬季到夏季,每颗星辰运行着它应该行走的轨迹。”
“看来柏蒂确实是很喜欢看星星,以后我会记得买几本天文学相关的书籍送给你。”
阿尔伯特又找到了机会打断我的长篇大论,但看他的表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领会到我跟他长篇大论的核心思想在哪里。
我眼神幽怨地盯着他的脸,把刚才那段话换了个说法,又重复了一遍。
“星星ξολζκэИЕЖЁθδ……预言мзиαεγθηйдχЮ……解读e???e????ekm……未来?ê????ǒ????……命运й??冂з???βΔашЮ?う……密语ぉぅぃぉぁひのにどっみ……”
阿尔伯特沉默地看着我。
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忽然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你不能做到预言这种事我已经深刻了解到了,柏蒂。”
“夜深至此,现在也很晚了……不如回房间早点休息吧。这个话题以后就不要再提。”
我抿了抿唇,“那你刚才说会买天文书送给我?”
阿尔伯特此刻脸上已经没什么笑容了,但回答我的语气还是尽可能温和:“这个我会说到做到。”
我放心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温柔慈爱:“那么,阿尔,接下来你应该就不会再纠结了吧。”
阿尔伯特:“?”
我:“显而易见,我撑着困意讲这么多,是在安慰你。”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没有表情。
他:“哦,是吗。”声调平稳,莫得感情。
但我丝毫不觉,语气轻快,困意已经腐蚀了我的思想:“是的。所以你知道了吧?故事只是故事。虽然玩笑不好笑……但我以后会尽量、提高幽默感的……”
话题回到了最开始,仿佛从来没有开始过。
阿尔伯特皱起眉,不由得低头,用手指摁了摁眉心,试图以此减缓脑海深处蔓延而出的虚脱般的无力感。
两三秒后他做完了心理建设,一抬头发现我居然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双眼紧闭进入了梦乡。
阿尔伯特:“…………”
他突然又想叹气。
*
第二天我在自己的卧室醒来。
但我记得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书房背景,昏黄灯光映衬着的阿尔伯特的脸。
于是趁他出门前我去问他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阿尔伯特微笑:“柏蒂,我们已经约定过了,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我:“?”有这回事?
愣神期间,阿尔伯特上马车就走了,动作超快的。
当莫里亚蒂伯爵不想谈某件事,他就有一万种让话题结束或拐弯的套路。
阿尔伯特不情不愿,我也不能说逼迫他,反正也不是非常重要必须讨论出结果的话题,问过一次就过去了。
但显然嘴上说着让话题揭下不表的莫里亚蒂实际上比我在意。他像是生怕我冷不丁地重提,于是就找了个任务安排给我。
他拜托我去监视一个名为杰斐逊·霍普的威尔士男人,还给了我照片以便我辨认。
我看了眼旁边拿着水壶在浇花的黑发少年,不解:“这不是弗雷德弟弟平常做的……”
阿尔伯特:“我有别的事情要拜托他。”
我:“?那好吧。”
于是我就去了。
阿尔伯特特别嘱咐我要注意隐蔽,还给了我一件黑斗篷。
我对这群男士的审美不敢恭维,悄悄把斗篷变成熟悉的巫师长袍后才穿上。
TBC
*注:沙菲克家族天赋灵魂分体(Anotherone),作者私设,以麻瓜的医学术语解释就是分离性身份障碍。就是说,其实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
所以近亲结婚不可取啊,语重心长.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