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突变的情绪中缓和下来,文景也就从‘打个来不及还手’的无思考状态,变成了‘多思多虑多疑’的状态。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下木质走廊,绕到缩成一团的文景面前。
“文景少女!怎么了!”这声爽朗的问好,像是破开燥热的一阵水汽,或者是死寂林间的一声脆鸣。
女孩终于抬起头,刚刚准备咽下去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她生气的指责对方,“杏寿郎!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看到少年错愕的表情,她适时补充,“——在梦里!”
“呜姆,原来是做噩梦了!”
还准备继续控诉的女孩,突然就看到视野逐渐被少年的身影占据,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拥抱,“诶?”她全部的话都被堵在嘴里。
耳旁,是随着说话而吐出的轻微气流,它扑在文景会在阳光下变得毛茸茸的细小毛发上,敏感的将每个字的重量都捕捉上来,她的耳朵开始发麻,连带着整个脸涨红,从腰部的脊椎处出发,往上窜出一阵电流。
最后甚至大腿的肌肉都开始发酸,让她整个人软乎乎的。
他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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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寿郎决定一周后重新开始接任务,他将这个决定在吃饭时告诉了三岛夫人。
“啊,毕竟你伤在头上......”
“呜姆,没关系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杀鬼了!在我休息的时候,鬼王还在世间游走,不停将新的鬼制造出来!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坐立不安!”
“哎——”三岛夫人还以为,能看到两人亲口承认关系的时候,结果两个年轻人谁都不着急似的,就是守着对方,不往前迈一步。
她转向文景,“那文景小姐请多住一段时间吧。”
这段时间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文景这个女孩的。
“不了,一起说出来真的抱歉。但是我也要回东京的炼狱家了,千寿郎没有人照顾,我也很不放心。”
这座藤花之家,常住的人除了三岛夫人,就只有一些老仆了。杏寿郎走了,文景也要走了,来来往往的鬼杀队员们,几乎见过一面后,就很少再来了。
三岛夫人不敢去问那些不再回来的人去了哪里,只能每次都尽量在短暂的时间里,了解每个人的喜好,为他们提供最好的食宿。
“那么,来年的庆典,你们回来吧。今年不是忙了一整夜,一点都没有享受到吗?”
杏寿郎和文景两人相望,同时朝着三岛夫人点头,“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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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文景无法入睡。
她向左望去,想看到杏寿郎的脸,却只有一面屏风。
“三岛夫人,看起来真的好寂寞啊。”女孩轻轻的说,并不期待得到对面的回答,“那样相爱过,最后还是一样寂寞吗?”
也许是少年少女的相处,和三岛夫人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吻合,她总是会在聊天的时候,说起和亡夫的故事。
“我和丈夫开始的时候并不对付,七八岁的时候,我家里有一棵桃树,是爷爷种的。爷爷料理果树非常有心得,所以那棵树算是远近闻名的好果树。到了六月,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那树上就结满了桃子,每个都又大又甜。丈夫从小就专门喜欢这棵树的果子,为了这个,我们两个不知道吵过多少次。”
说完,三岛夫人就指了指那棵果树,它现在完全变了个‘树样’,到了结果子的时候,就光顾着长叶子,都差不多要将一间客房吃下去。
文景望过去,脸上一紧,正是前几天她耍赖的那棵树。
杏寿郎无声的看过来,似有所指,被女孩气急败坏的拧了一下。
不过三岛夫人陷入回忆,并没有在意两个孩子的打打闹闹,继续说着,“后来他有一个夏天没来偷,正好是爷爷刚去世的那会儿,我心里空荡荡的,时常在树下发呆。突然有一天,他就回来了。回来了,死性不改,还是来偷果子。不过这次,他看起来很老实,被我呵斥,就一边吃桃子一边说要给我干活抵债。可家里活儿都有仆人做,我很多时候,就拉着他一起,在树下发呆一整个下午。爷爷死后的那个夏天,我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
声音到这里顿住,三岛夫人无法成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续上,“后来,我知道他是听其他人说,我变成了呆子,就特意过来陪我的。那之后,他走了,我就开始思念,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现在推算,他那时候应该已经拜师,那次是专程回来找我的。”
“后来呢?”文景发问,她见三岛夫人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脸准备要走的模样。
“后来,就结婚,他开始杀鬼,我在家里等他。再后来,他死了,我开了藤花之家,他在后面的坟墓里等我。”
“就这样?”开头像个故事,后面却潦草结尾,像是被老天爷写了一半,忘记了,于是放在了一边。
“就这样。”三岛夫人收拾了衣服下摆,将额角的乱发捋到耳后,“一个叫人不耐烦的故事吧。”
“怎么会?”文景忍住难过,看着夫人的背影,喃喃出声,“明明是很美的故事,为什么不再继续写后面呢?”
没有人回答她,就像这个嘴里琢磨着‘寂寞’的夜晚一样,屏风那边一片安静。
“烟花一样呢,爱情。轰地一下,碰地一下,再哗地一下,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