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长乐殿,余心乐才看到爹娘与钱宸。
看他们那样,根本就不知道方才大庆殿中发生的事,这完全是赵酀一个人的决定,没与任何人商量,赵酀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唯我独尊的人,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任何决策。
余心乐却知道,他就是能唯一影响赵酀决定的人。
反正很快,这件事便会传得天下皆知,他们俩提也没提这件事。
在长乐殿,人便很少,余心乐这边只请了钱宸过来,赵酀那边,一个皇室成员也未邀请,在他眼中,那些不算是他的亲人,唯有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邓容在,私底下,赵酀是将邓容当作亲兄弟的。
人虽然少,大家互相都熟悉,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即便钱宸初时有些敬畏赵酀的皇帝身份,渐渐地便也放轻松。
一直到夜里,大家看过赵酀特地为小福宝百天准备的灿烂烟花,这小宴才算是结束,其他人都留宿宫中,钱宸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他明明都已喝醉,余心乐跟赵酀也不在意这些,甚至帮他收拾好客房,他死活要回家。
余心乐很可惜地只能叫人送钱宸回去。
爹娘也好,邓容也罢,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送走钱宸,余心乐回屋里看小福宝,小福宝躺在摇篮里,已经睡着,余心乐坐着,手臂搭在摇篮上,脸颊贴在手臂,安静地看好眠的小福宝,面上全是笑意,心里更是难言的满足与温柔。
看着看着,他被孩子绵绵的呼吸声带着,不禁也闭眼睡着。
自生下福宝至今,他精气神是好了不少,却也没有完全恢复,今日从早忙到晚,才会这样困。
睡得正酣甜,他的后背触到熟悉的温度,他眼睛半睁,往上看去。
赵酀轻手将他抱在怀中,正往床边走,见状,便温声道:“睡吧,是我。”
“嗯……”余心乐应着,却又想起一件事,他被赵酀放到床上,赵酀弯腰帮他解开身上的大礼服,他软软地不想动,任由赵酀帮他,待到束缚除去,他不由舒坦地松口气。
赵酀拿了衣服正要转身,余心乐拉住他的手。
“怎么?”赵酀看他。
“为何是六月初六呀。”
赵酀便又在床边坐下,弯腰凑近他,笑着反问:“是啊,为何会是六月初六?”
余心乐噘嘴:“问你呢。”
“傻囡囡。”
“你才傻呢!”余心乐翻身,不看他。
赵酀哄了几句,将他抱到怀里,告诉他:“你的身体始终没有完全恢复,眼看正月初一将至,若是此时大婚,你得多累?”
说到这里,赵酀的眉头便又紧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有点吓人。
余心乐却不怕,他伸手抱住赵酀的腰,贴在他身上,软声道:“不是越来越好了嘛,黄大人也说没事呀。”
赵酀心中无奈叹气,捏捏他的脸:“何时才能多些肉。”
“我才不要那么多肉,我怀孩子的时候,太胖,很丑!”
赵酀虎了脸:“哪里丑?那样刚好!”
“……”余心乐撇嘴,懒得跟他多说。
赵酀心中想着一定要把小猪喂得白白胖胖的,却也没有再说,而是继续道:“六月初六,是当初我们俩相遇的日子。”
余心乐眼睛一亮:“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
余心乐又高兴了,重新抱住赵酀的腰蹭蹭:“那就六月初六!这个日子好!这个日子最好!”
赵酀再捏捏他的脸,很快余心乐便愉快地睡着。
如余心乐所料,当天大庆殿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估计再有几日,整个天下就都会知道。
赵酀还专门与爹娘、太后娘娘解释这件事。
三位长辈担忧虽担忧,倒是一致相信赵酀,也没有人觉得福宝跟余心乐姓没什么不好,程清晖暗地里更是抹着眼泪跟余心乐说:“我们囡囡真是傻人有傻福,找到这么好的夫君。”
余心乐不满:“我是夫君,他是娘子呀,你没看我们小福宝儿都跟我姓呢!”
程清晖轻拍他肩膀,嗔道:“孩子是谁生的?!”
余心乐吐舌头,程清晖又笑,往后更是对赵酀这个女婿好到不行。
皇宫之外,可就不如他们一家人这样镇定、温馨。
不过余心乐也很相信赵酀,他倒没有去太在意外面是怎么闹的,赵酀总能解决,小福宝正是最磨人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心力再去想其他的事。
是钱宸慌里慌张地跑进宫来找他,见他坐在窗边,脉脉地温声给小福宝读《声律启蒙》,小福宝时不时地“啊”一声,宫女们面带笑容地在旁陪着。
画面那样闲适美好,钱宸焦灼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
余心乐翻过一页的书,看到他,立即笑开,并抱起小福宝,拉住小福宝的手朝他挥挥:“钱叔叔来看我们小福宝儿啦,快来打个招呼。”
“啊!”小福宝朝他笑。
钱宸不觉也笑,走来逗着小福宝玩,倒把正事给忘了。
直到小福宝睡着,被嬷嬷抱到床上去睡,余心乐带着他到外间,坐下吃茶点,余心乐亲手给他倒了盏茶,问道:“这么慌张,是有什么事呀?”
钱宸看着他,说道:“有了小福宝后,我倒发现你稳重许多。”
余心乐顿时无比得意:“我毕竟是小福宝的爹爹嘛!一定要有长辈的样子!”
“噗。”钱宸连连摆手,“可见是不经夸。”
两人一同笑出声。
笑过,钱宸边吃茶边道:“我原是很慌的,见你这样岁月静好,想必你家皇帝陛下定是能解决的。”
“是那天大庆殿的事儿吧?”
“瞧你说得多镇定。”钱宸放下茶盏,叹气,“哎,你是不知道宫外现在有多乱,不说那些官员天天换着法子上奏,就说百姓们,他们——”
钱宸欲言又止,余心乐手背撑着下巴,倒是无所谓道:“我能想到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无非就是说我是个男狐狸精呗,赵酀行事独断,少不得还要骂几句赵酀是昏君,我是蓝颜祸水,我爹娘跟太后娘娘肯定也被捎带上了,说不定还有人去我家铺子里闹事儿呢。”
“你都能猜到……那这事,到底如何是好?”
余心乐展颜:“怕什么,赵酀既然有胆子昭告天下,那他就一定有办法。”
钱宸个人是觉得这种事完全没有法子解决,更不明白赵酀为何要宣告得这样彻底,甚至昨日有人说孩子本就是过继而来,又姓余,还册封为太子,简直是胡闹,完全不把祖宗之法放在眼里。
哪里料到呢,这位皇帝陛下,直接就说,孩子是他们亲生的,并承认是余心乐生的,这下好了,言官们都闹得厉害,百姓们也觉得皇帝是被狐狸精迷疯了。
男子怎么能生孩子呢?!
若非钱宸亲眼所见,他也不能相信。
如今这境况,这问题还能解决吗?
余心乐已被推到风口浪尖,其实皇帝陛下就是不说孩子是余心乐生的,随便找个由头,又能如何?到底小福宝还是太子,陛下对余心乐又这样好,自家人都知道,何必要平添这么多的麻烦?
见余心乐这样笃定,钱宸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不能说陛下的不是。
余心乐知道好友是担心他,他起身走到钱宸身边落座,两人挨得紧紧的,余心乐道:“宸哥儿,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但你也要相信我和我喜欢的人呀,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钱宸心里还是不信,但看着余心乐这样坚定的眼神,也说不出泼冷水的话,他只能朝余心乐点点头。
钱宸那天郁郁离开,之后每隔几天都会进宫一趟,给余心乐说说宫外的情况,这些天几乎没什么改变,百姓、官员们皆是义愤填膺,赵酀却是我行我素,还放言说要修改律法,将男男成婚一事加在律法中,众人都觉得陛下是疯了。
原还觉得这是位明君,不曾想一个男狐狸精就能将他迷成这样,可惜啊!!
还有大臣几次想在大庆殿撞柱,好以此警醒“昏君”,却每每都能被侍卫们给拦住。
余家的铺子天天都有人去砸,余安和倒也没有打骂任何一个人,反而那些人砸累、骂累了,他还叫人送茶送水,门口甚至放几条长凳供人休息。
外地的学子听闻此事,已经打算集体来京城请愿。
就在此时,本朝南方的附属国凉国太子,忽然宣布他支持陛下,因为他有位男妃也怀孕了,他原还以为男妃是得了什么大病,绝望至极,听说宗主国这件奇事,他便私底下偷偷带着男妃匆匆赶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