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入夜了,琴酒身无分文地离开水厂,决定到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对付一晚。
其实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水厂打地铺,反正那地方空间够大,那么多精密仪器都塞进去了,再塞一个他应该不是事儿。
但仓鼠让他最好不要,因为水厂的夜晚会非常“热闹”,是那种碳基生物难以理解的热闹。
见琴酒还要追问,仓鼠索性给他放了一段名字为“不可名状音乐会”的录像。
点开录像的刹那,琴酒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深深震撼。
录像里,水厂内的所有物品都“活”了过来,并进行着狂乱张扬的“仪式”。长长的生产线冲上半空,全身上下都在扭动摇摆,像一道发了疯的波浪,用金属焊成的链条柔软得不可以——它们管这叫跳舞,还是主舞。
伴舞则是生产线旁边的几台小型机器,它们在地上滑行,不时翻滚上天打两个转再落地,然后照四四拍节奏循环反复。
生产铝制外包装的精密仪器将自己的身躯展开,露出内部结构,每一颗螺丝钉,每一根轴承都在摩擦敲击,发出颇有节奏的刺耳声响——它们管这叫伴奏,还是交响乐。
短短二十秒的视频重塑了琴酒的三观,由于那伴奏太过“激昂亢奋”,即使现在距离关掉视频已经过去五分钟,他的耳朵里还充斥着艰涩悠长的残响。
太刺激了,他决定去睡公园。
坐在长椅上,琴酒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忽然想起什么,戳戳肩头的仓鼠:“诶,完成任务你不给我奖励点现金吗?我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欠了那么多债务,睡觉可以在公园睡,吃饭总不能也在公园吃吧?”
他看来看去,这儿能吃的除了土就是树叶和草。虽说特殊情况下苦点就苦点,但也不能这么苦啊。
“完成一个任务,你的债务会被抵消掉三分之一,债主寻仇的时间也会向后推迟一个月。至于现金——”
蜷缩的仓鼠慢慢舒展肢体,随着他的讲述,虚拟屏幕出现在琴酒眼前,上面多了一个日常任务。
“你做个日常任务,咱们等价交换。”
琴酒不置可否,先将任务内容浏览了一遍。
日常任务:请在知名都市怪谈公寓里居住一周并保证健康存活。
备注:接受任务后,系统将代为垫付租金以及未来一周的生活费用。
奖励:十万元美金。
“看,这任务是不是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辉?”仓鼠嘚瑟地抖腿,“吃住问题都给你一并解决了,完成任务还有钱拿。”
琴酒可不会被这区区十万块迷花眼,他将任务要求来回看了三遍,说:“健康存活的意思是我在那里一点伤都不能受?”
仓鼠托住下巴:“理论上,只要你没有脑洞大开、掏心掏肺、手足相残,就算是健康。”
“……这仨词是这么用的吗?”
“领会意思领会意思!”
琴酒扯了扯嘴角,懒得跟这胖仓鼠继续扯犊子,向它询问怪谈公寓的地址。
仓鼠抬爪指向他身后,他扭头一看,只见天边最后的血色霞云下方,一栋高楼静默地矗立在余晖里,上半段是暖黄的光线,下半段则沉入浓雾般的阴影,光明与黑暗将它泾渭分明地斩成两段。
琴酒起身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让系统帮自己搜集网上有关怪谈公寓的讯息。
等系统将大量散碎的信息编纂成文,他也来到了公寓门外。
公寓大门足有三米高,铁门,表面被锈蚀成青色,没有花纹。大门侧面开着一扇小门,门是关着的,但门上面的小窗开了,一双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琴酒这位不速之客。
琴酒在门上敲了敲,说明来意:“我来租房,这里还有空房可住吗?”
那双眼睛眨了眨,紧接着,一把嘶哑的声线响起:“只有二楼的屋子了,你住吗?”
特意强调是二楼的屋子,看来二楼不简单。
“住,为什么不住。”琴酒皱了皱眉,摆出一副为生活所迫的表情,“没钱的时候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到位,把一个艰难讨生活的都市社畜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门里面的人沉默几秒,将窗户关上,打开小门,一个拿着手电筒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琴酒面前。
“到警卫室来登记一下,签住房合同和交钱,我们只收现金。”
男人招手示意他进门,他刚跨过脚下的铁栏,男人就飞快地将门带上。
小门一侧是警卫室,很小的房间,亮着灯。
“我是小区保安,不用管我叫什么,我们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昏黄的光线下,保安的表情有些阴森。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租房合同,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甲方名字栏空着,乙方的名字栏上是个提前盖下的指印。
“把合同签了,然后交钱。”保安淡淡地说道,“公寓的最低租住期限是一周,如果你没有特殊要求,我们的合同有效期默认是一周——租金五万日元。”
琴酒捏着合同抖了抖,开始阅读上面的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