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路让在盯着他看。
明明赢了比赛，但后者的目光里却谁都没有，笔直越过前来握手祝贺的其他选手，专注地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
眼睛比台上屏幕投下的碎光还亮。
林漾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表情。上辈子的寒路让即使赢下比赛，也只会很冷淡地下台离开，从来没有为胜利表现出过任何情绪。
他蓦地恍惚了一瞬，几秒后，他回神，落下口罩，笑着对他做了个“恭喜”的口型。
寒路让的黑眸睁得更大，简单和旁边几人握了手，回头就往后台跑。
林漾知道他要过来找自己，失笑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休息室后门。
迎面被寒路让给拦下。
少年仰起头，近距离下，双眸显得更乌黑纯粹，两颊泛了薄汗和微红，就差没把期待两个字写在里面：“我赢了。”
“恭喜。”林漾弯起眼，心道现在还是个孩子心性，“想要什么奖励？”
寒路让没料到他真的会这么说，眼睛更睁圆了些。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什么，睫毛落下去：“你说拿到总冠军才有奖励的。”
林漾静默了几秒。
“比赛打完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寒路让问。
明显有不舍，他又试着说：“我可以陪你去停车场吗？”
现在的寒路让什么都好，就是太乖，乖得都让人心疼。
“还不急着走。”林漾在心里叹了口气，放缓声音，“我知道一家网咖，那里的老板是我朋友。”
寒路让怔了一下，听懂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林漾弯起唇角：“总冠军的奖励不变，但是今天……”
“今天可以先教你一点别的，就当是预支。”
“去么？”
“去！”寒路让立马应下，仿佛生怕下一秒他就反悔。
林漾来时还把带的包存到了储物区，他于是道：“在这等我一下。”
“对了。”他忽然记起来，“不跟你的朋友聊一会？至少也和他道个别。”
寒路让怔忪：“什么？”
林漾挑起半边眉梢：“决赛圈里和你单挑的选手，KK。”
上辈子寒路让能结交的朋友，这辈子提前遇见，更应该很合得来才对。
寒路让倏地抬眼：“KK？”
“嗯。”林漾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顾及寒路让在准备比赛，或许没有太多机会和KK交流，对对方印象不深。
他决定给点提示：“他跟你差不多年纪，是浪花TV的主播，性格也挺好……”
“你看他的直播吗？”寒路让突然问。
黑瞳直直看着他。
似乎还有点紧张。
林漾愣了一下。
他马上反应过来，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林漾是不会看任何其他人直播的，至少三年前的他完全不会。
他连自己家队友直播间都只在训练或宣传的时候进去，更不用提去了解一个连职业选手都不是的年轻主播。
这小孩怎么这么敏锐。
林漾思忖着掩饰：“嗯……我们战队的评估员看过他直播，我见到了几次。”
没想到这句话半点都没有安抚到寒路让，还让他眉头皱起，急促地追问：“你们要招他进RTG吗？”
“招他进RTG？”林漾缓慢眨了一下眼，旋即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看见他笑，寒路让的紧迫感才平缓下去。
他抿着唇，表情仍说不上高兴：“你说评估员看他直播。”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漾只能继续随口胡诹，“评估员每天看很多人直播，这是他的工作，不是要招谁进队。”
寒路让似乎松了一口气。
林漾以为是小孩子的好胜心作祟，没太在意，顺着话题道：“你觉得呢，KK的实力怎么样？喜欢他吗？”
高手之间应该会很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吧，寒路让也一直没什么朋友，如果能和KK结交，或许能让他更开朗一些。
这个念头刚结束，林漾听见寒路让硬邦邦地给出评价：“一般，我不怎么喜欢。”
看了看林漾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又撇开视线补充几句：“连我一套技能都撑不住，名不副实。”
这个回答让林漾很意外。
他安静了好半天。
可能还是因为这次比赛时间太紧迫，两个小孩私下完全没多少机会了解对方。
也可能是KK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足以跟寒路让匹配。
算了。
他也不勉强，在寒路让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我去拿东西，稍等我几分钟。”
寒路让点点头。
等林漾走过拐角，他耷拉着眸子有点懊恼地咬了一下下唇。
一转身——
“Frost！”
迎面碰到了刚刚谈话的主角。
寒路让瞬间收敛神色。
KK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看向寒路让的眼神早已从比赛前的不屑一顾变成了惊喜：“Frost，你是Frost对吧？”
“你好，我是刚才城市赛的选手，决赛圈里和你打的那个，我叫KK。”KK伸手，“你……你是哪个俱乐部的？”
寒路让淡淡道：“没俱乐部。”
“啊？”KK平时众星捧月惯了，也不太擅长和人交际，开口就道，“你今天的比赛打得真的很厉害，我还以为你是RTG出来的。”
“对了，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没回答。
眼前的少年一双黑瞳盯着他，莫名让KK有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对方好像不太友善。
哪里惹到他了吗？
KK挠了一下头，绞尽脑汁：“我不是要打探你的底细，之前和朋友议论你的事也对不起，是我小看你了。”
“呃……其他人说的话，也请你不要在意，他们都是无心的，不知道你真的这么厉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我的朋友来和你道歉。”
“或者，你有微信吗？我们可以加一个好友，以后如果有机会一起双排上分……”
寒路让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背后传出脚步——
“走吧，这边也有电梯，我们直接去B1拿车。”是林漾。
寒路让转身就走。
“等等！”KK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眼睛亮亮，“那是你的哥哥吗？他叫什么名字？”
寒路让被他拉得往后顿了一下。
KK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他看起来好眼熟……有没有人说过你哥声音和Young神很像？”
眼前的少年骤然抬眸。
这次KK确认不是错觉了。
那双深幽的黑瞳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对上他。
满眼都是敌意。
只一秒，寒路让抽回胳膊，压低嗓音冷冷道：“离我远点。”
说完不管呆在原地的KK，朝走廊尽头的男人跑过去。
“老板说给我们留了一个双人包间。”林漾把人揽到身前就进了拐角这边的电梯，“两个小时，玩到十点送你回去，够了吧？”
寒路让一进门，立刻用力按下关门键，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隔绝外界的狭小空间带给寒路让很强的安全感。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让他睫毛抖了抖。
林漾以为他不满意，倚在电梯内的扶手上，低头笑着问：“不够？你想玩多久？”
“够的。”寒路让迅速看向他。
两个小时。
只要能多和他相处，哪怕一分钟都已经很满足了。
林漾在手机上把订单下好，揉揉他的脑袋：“刚刚在和谁讲话？朋友？”
一直在回复手机上的信息，走廊里光线又实在不太好，林漾没细看那是谁。
寒路让顿了一下。
电梯开始下行。
确认KK不可能追上来，寒路让恢复和林漾讲话时特有的声调，带了点少年人的清冽：“没谁，一个不认识的人找我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