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兔子撞倒坠落的感觉,竟然与当日从天穹处坠落的感觉相似。
那日从空中落下时,燕飞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虽说不知那偷袭的三个渡劫是谁,但想来和天外云海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虽变成现在这样,那三个渡劫也自爆了,倒是不亏。
红衣的仙人从天穹直直坠入水中,如同折翼的鹤,再难翻身。
堂堂如意仙尊,最后竟是这种死法。
浑身皮肉几乎都被腐蚀殆尽,元神破碎,远远瞧去就跟一具覆着薄皮的骷髅架子差不多。
可哪怕是骷髅架子,在屠罗山这等妖山,说不定也有妖物等着吃这点残肉。
红色的血染红了水面,东海三太子被哪吒抽筋散开的血想来也是这样,好似蕴满了冤屈的黄泉浮上了人间。
燕飞度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透过水面只能望见一丝微光。
在那微光之中,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却破开水面拉起了他。
他被救下了。
燕飞度起初几天只能躺着,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知自己被人安置在洞穴里,浑身上满了药裹了绷带。
世俗间的话本子里时常有这样的桥段。
所谓天之骄子一朝落难为人所救,就爱上了那救他之人,要以身相许。
在燕飞度看来,不过是见色起意的畜生。
别人心善救了人,要答谢,什么天材地宝不能为人取来,非得用个值不了什么的“以身相许”。
待得燕飞度能睁开眼了,等那背对着他熬煮汤药的少年回过头来的一瞬间。
燕飞度心中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心想,不错,我是畜生。
他那时只恨自己开不了口说话,不然必要问得这少年在屠罗山的家世姓名,前程归处。
可燕飞度一想自己现下这番情状,比之妖魔也不差什么,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意,静静等待。
起码要长得像个人样再说。
但天不遂人愿,燕飞度还不能动弹时,好友却寻到了他。
燕飞度彼时还说不出一个“不”字,就这么被焦急的好友带走,直接去浸了回生泉,一直到现在,才堪堪能走动一会。
要再去屠罗山,如今竟还去不得。
听得那拜上山门的小兔出自屠罗山门下,不爱见外客的他竟鬼使神差走出了门。
他原想的是,他不收徒,却不妨碍这小兔自己学点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小兔的感谢太……重了。
沾了温水的帕子触碰着燕飞度的额头,他原本紧闭的眼微微动了动。
这触感太熟悉了,就像是当初那少年给他擦拭额头一样。
难道……
燕飞度猛地睁开眼,眼前赫然是一张放大的兔脸!
暖暖的棕色毛毛,大大的眼睛,嫩嫩的三瓣嘴还有没有耳朵长的小爪子。
小爪子上……就按着一张小手帕。
燕飞度一瞬间从畜生变回人。
“仙人!你醒啦!”寒江雪喜形于色。
寒江雪给燕飞度擦拭额头后,便见眼前的仙人睁开了眼。
那仿佛融了碎金星河的眼睛起初像是朦了一层雾,看着他的时候,像是透着温柔的意味,等那层雾散了,仙人的眼神又变回了那风烟俱净的模样。
“对不起,仙人,我劲太大了……”
寒江雪想起仙人现下这样,都是他的“功劳”,连忙道歉。
燕飞度却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他望着四周,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兔子,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真不知道这么小的豆丁是怎么把他搬到床上来的。
“我是老毛病,与你无关。”
寒江雪兔脸震惊:啊,仙人也会体虚?!
燕飞度说了这话,原意是让这小兔别再战战兢兢,却又见寒江雪兔脸突然严肃起来!
“既如此,仙人,您聘我吧!”
燕飞度谨慎起来:“……这话仿佛有些歧义。”
寒江雪兔生中第一次推销自己,握紧了小爪爪。
“您不收徒,却肯教我剑术,我却不能就心安理得地受您的好!我除了会抓老鼠,还能照顾您,您体虚,要是再倒下,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