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没几秒便歪了过去。
——他今天甚至都没再为那些所谓的热烈溃不成军。
精疲力尽。
*
次日清晨。
两人是被闹铃吵醒的。
蒋延嫌挤,人是躺去了副驾,但手机还在后座。
扩音器恰巧对着迟未烋的头,闹铃开始响的时候惊得他差点从座椅滚落。
正好撞见这一幕的蒋延偏头笑了半天。
一晌囫囵觉睡了些力气出来,迟未烋被笑得脸红,关完闹铃才想起一件事。
他问副驾的人:“我的手机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蒋延边打哈欠边掏口袋,“在这,但估计没电了。”
迟未烋接过一看,手机果然已经自动关机了。
“哦,对了。”蒋延说,“我把你通讯录和微信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全删了。”
迟未烋:“……”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正揉着惺忪睡眼的蒋延显然没察觉到他的僵硬。
“昨晚那人是仇宇吧,我才想起来。你为什么会有他的微信?你们怎么认识的?”
“……裴锦介绍的。”
“裴锦?”蒋延蹙眉,“他介绍你们认识干嘛?”
迟未烋不答,攥紧手机。
“总之你以后少跟他见面,这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到这儿,蒋延短暂一顿。
“而且我记得他好像是个TXL吧?别给你带坏了。”
“咔——”
很清脆的一声。
蒋延一愣,开始四处寻找声源。
迟未烋讷讷地低头,发现钢化膜被自己捏碎了。
*
蒋延是无性恋者。
其实迟未烋很早就有察觉。
骄傲的飞鸟爱赏景,振翅即天涯,栖羽却难为家。
迟未烋听蒋延说过无数次“想你”,却想象不出这个人说“爱你”;就像他藏了十年、尚未出口就快散在风里的爱意。
前者醒着疯,后者疯着醒。
“……小琮的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把自嘲的笑意咽尽,迟未烋把手机揣回口袋,岔开话题。
即刻停止搜寻,蒋延扬手摁摁眉心:“昨天老头儿被他气惨了,现在两边都自身难保,还在观望期。”
“那他还回M国吗?”
“……”蒋延睨过来,“你很关心他?”
迟未烋说:“他是你弟弟。”
蒋延扯扯唇角。
半晌,他说:“最近应该不会,老头儿不放心。”
顿了顿,蒋琮倏然戳出一句:“他昨天是来问我要股份的。”
迟未烋一怔。
“老头儿想让我把工作室和分公司卖给何氏,再让一部分原始股给新合伙人。”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蒋延嗤笑,“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别人?”
“那公司……”
蒋延打断他:“那是他的事。”
迟未烋:“……”
“叮——”
蒋延的手机铃声响起得毫无预兆。
很轻地啧了声,蒋延拿起手机。
不出几句,迟未烋便看着这个人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蒋延在挂断电话的同时转回副驾。
“你来开车。”
命令的口吻。
“回酒店,何榷来了。”
*
迟未烋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蒋旭华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传奇的男人就像一只高傲的鹰隼,不会低头、也无需低头,一双犀利的黑瞳永远明亮犀利,仿佛能一眼洞察人心。
但在酒店大堂,那个站在蒋琮和夏扬身后、鬓角斑白的中年人眼里,那份意气风发却再也看不到了。
——蒋旭华老了好多。
他理应是想说些什么的,迟未烋有感觉。
可蒋旭华却选择了沉默。
只是目送。
迟未烋在蒋延目不斜视的掠过去时被蒋旭华叫住。
“你过来。”
这个人的声线比蒋延的还要低,而且沉。
最后瞥了一眼旁人的侧脸,迟未烋停下脚步。
蒋延没回头,身影在下一刹消失在了拐角口。
“你。”
蒋旭华冲夏扬一扬下巴。
后者即刻心领神会,迈步跟了过去。
目光从蜻蜓点水般从迟未烋身上一掠而过,蒋旭华给蒋琮留下一句“你们在这”,旋即便也离开了。
看看几人前后而去的背景,又看看迟未烋,蒋琮猛地回神。
“爸没跟你说话啊……”
沉默片刻,迟未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转身,朝大堂门口走。
“没有,他说完了。”
*
行强于声。
蒋旭华是迟未烋见过把这一点贯彻得最透彻的人。
身为父亲,这个人把儿子逼走只用了一个眼神;就算他得知对方捡了个人回去,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两句。
——“外人啊?”
——“干净吗?”
*
蒋琮问他,为什么不去门里站着。
迟未烋说,头晕,想吹吹风。
他抬头,在地平线与天空的罅隙间望见了一大片被风推来的乌云。
“快下雨了吧……”
迟未烋听见蒋琮在轻呵。
“是啊。”
他低声附和。
……尽管在世界某处已有一场下了十年的雨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