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韩霜订婚了?”
蒋延说,为了流量,合约而已,假的。
“那赌约呢?”
“……”
蒋延不说话了。
“你还跟何榷用我赌过什么?”
“……”
依旧沉默。
一口气吸进去再没能呼出来,迟未烋问,蒋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蒋延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是迟未烋。
没有丝毫起伏和波澜的一句,仿佛他真的只是忘却了自己的姓名。
“这世上还有很多叫迟未烋的人。”
蒋延的声音忽然高起来:“但我只见过你!”
“所以啊,”迟未烋呵,“你要找的只是陪你到27的迟未烋,而我可以是任何人。”
“……”蒋延蹙眉,想低头看他的眼睛,“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迟未烋没应,一动不动,像死在梦里。
然后,他说,蒋延,放开我吧。
“……你还是不信我吗?!”
迟未烋能觉出眼前人揽着自己的手臂在慢慢变僵、变硬。
沉默半晌,他说,不啊,我信。
“你信个屁!”蒋延伏在他的肩头吼,“你要是信你他妈为什么不看我?!”
迟未烋缓缓抬起头,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牵着他浑身的骨骼都在疼。
他问对方,满意了么?
而蒋延却仿佛被侮辱般瞬间赤红了脸,恨恨地问他,迟未烋,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反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
蒋延松手了。
一步、一步,退到有光洒落的间隙,把怀中人留在阴影里。
与此同时,迟未烋最后一线灵魂被对方带起的风抽离。
……
蒋延慷慨道,我松开了。
施舍一般——
掠夺作给予。
彻彻底底化在夜色里,迟未烋笑了。
他说,谢谢你。
*
今夜的风捎去得太多,走不疾。
于是,月凝、云停。
再开口,迟未烋的声音极低,似弥留之际。
他说,蒋延,我有问题想问你。
不会低头的人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所以这个人还能伫立在月色里。
蒋延完全是出于配合把声线压低:“你问。”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
蒋延即刻怔在原地。
措手不及。
迟未烋又补充:“谁都行。”
回神,蒋延的脸色在一霎沉下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迟未烋望着他:“你让的。”
蒋延倏地吼了一声:“我他妈现在是想跟你解决问题!”
迟未烋:“……”
“问你该问的。”
蒋延几乎是在命令。
迟未烋静静地望向他,双唇紧闭。
与眼前人对视几秒后蒋延便开始深呼吸:“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何榷要整你了,说真的,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真他妈让人不爽……迟未烋,我不欠你。”
迟未烋仍看着他:“那我欠你吗?”
“你当然欠!”蒋延忽然就炸了,“你他妈是我养的!你命都归我!”
迟未烋脱口而出:“那你拿去。”
蒋延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表情逐渐从愤怒变成震惊。
旋即,他便一口咬定:“迟未烋,你绝对疯了。”
迟未烋没接话,注视着这个人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钳住他的手臂,想把自己拖进冰冷的月光里。
“跟我去医院!你需要检查!脑科,精神科——医生会治好你的!他会把你变成以前那样送回我身边的……”
“……”
迟未烋没反抗。
他也不必反抗。
十年还在他背上压着呢,更何况此刻的自己已经长到了夜里。
……
到后来,蒋延就不拽了。
——他笑了。
蒋延说,迟未烋,算你行。
“你是这世上第一个能把我逼成这样的人。你赢了,我服气。”
迟未烋说,可赢的人一直是你。
*
“迟未烋!”
在眼前人准备迈步离开时,蒋延又吼了一次。
“今天只要你走出这,我们就全完了!你给我想好了!”
迟未烋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我们有过可能吗?”
……
蒋延说,迟未烋,你会后悔的。
他还说,你再也不会碰上像我这样的人了。
……其实本来就不该碰上的。
云归天,泥归地。
*
迟未烋还是走了。
他来时什么也没带,所以走时什么也没留。
没有道别,没有回头。
被风送来的人最终又被风带走。
身后传来的目光滚烫灼热,迟未烋看不到蒋延的表情,便权当他在送旅人。
17岁,上路,
他送人;
27岁,到头;
他送了十年的人在背后送了他一程。
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