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盛说,乐队的演出时间提前了,他要先走。
“之后就是你的事了。”他看着戚尧,“记得别再迟到。”
戚尧:“知道了。”
迟未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便只是听着。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再目送的准备,但戚尧却忽然抬头望过来,一双狗狗眼晶亮。
他问,想一起吗?
迟未烋一愣。
等回神,对方已经拉着他追上了季盛。
“等等!一起去吧!”戚尧喊,“再加一个!”
季盛偏头,当看到略显局促的迟未烋时很轻地挑了下眉。
他本以为这人是想拒绝的,但最后季盛却牵唇笑了。
“行啊……在一个人身边锁了十年,是吧?”
恰到好处的风把轻呵带到耳侧,迟未烋看着季盛又把包往上挎了挎。
只听,他说,这回带你看看人声。
*
季盛是一家酒吧常驻乐队的贝斯手,戚尧是dú • lì歌手,两场表演通常挨一块儿。
三人是坐着公车摇过去的,一上车戚尧就把迟未烋拉到最后一排,季盛抱着贝斯坐在最外面。司机转弯、车厢摇晃,他们的肩膀都会相蹭,轻轻的,仿佛只是在提醒他身旁有人,不疼。
戚尧跟迟未烋说,今天的人还算少的,挤的时候都找不着座儿。
然后,季盛便凉飕飕道,所以还不如打车。
戚尧:“摸摸你的钱包再说话。”
季盛:“……”
于是,就这样,一路上,他们吵着,他听着,笑着。
像淡水鱼归河。
世界很小,但他活着。
……
极乐谷。
迟未烋在进门前最忐忑。
尤其是在门口站定的一霎,他听到了从室内传来的笑声。
见他紧张,戚尧和季盛都说,放心,这里不乱的。
而迟未烋只是问,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人?
相视一笑,下一秒,两人同时绕到他身后,推。
迟未烋根本停不住。
第一次,推他前进的不是风。
*
他、她、他们。
好多、好多人。
都是彩色的。
头顶的霓虹灯在闪,绚烂的光点在眸底连成一片,迟未烋还没能缓过神,戚尧就把一个什么东西递到了他手上。
他说,戴着吧。
迟未烋低头——
那是一张面具。
“习俗。”
说着,戚尧示意他看周围那些同样戴着面具的人,有服务生,也有来客。
“免得被人认出你是谁。”
“当然。”顿了顿,他又说,“也方便你忘了自己是谁。”
“……好。”
低头戴面具,迟未烋才望见脚下有一句拿喷漆画出来的注语——
忘却尘俗处,为极乐。
……
戚尧说——
“在这里,你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任何人。”
“搭讪、聊天,都是被允许的,你甚至可以在乐队表演完后去拥抱主唱,但不能在这里接吻,热情和疯狂是有界的。”
他带着迟未烋兜了好大一圈,直到乐队的表演开始前才再回到台前。
此时的台下已然围满了人,有人还开了手机的前置灯,遥遥望去像一片星河。
迟未烋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在他还是演员的时候、在他还在台上的时候……也是有灯为他亮过的。
后来,天上月入了地上河。
迟未烋问戚尧,这些人算不算粉丝?
他说,在这里,我们管他们叫“共鸣者”。
*
曳回家还是公车。
天晚了,但路上、车上,都有灯。
季盛抱着贝斯在打瞌睡,戚尧正对着手机算演出费直乐呵,迟未烋依旧在角落,但他的头是抬着的。
“卧槽!”
戚尧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
迟未烋一愣,季盛吓得差点把贝斯扔了。
戚尧把手机举到两人面前,表情一时难以言喻到极点。
季盛定睛一看:“请帖……谁要结婚了?”
戚尧没接话,眼神不自觉往旁边飘。
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季盛猛地扭头,惊形于色。
凝望着那剪红页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迟未烋忽然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颔首。
他的肩还是薄,顶不住两束眸光。
……
蒋延和韩霜要结婚了。
婚期在两周后,谷雨。
这个消息应该还尚未对外公布,因为热搜上仍旧一片浪静风平。
戚尧一到家就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掼,破口大骂蒋延有病。
“这不就他妈纯粹恶心人吗?!签了我尼玛让我坐到现在的冷板凳,这会儿一发就发个这?!你丫怎么不葬礼也请我去啊!”
季盛的面色很沉:“……你还好吧?”
“老子他妈好得很——”
戚尧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季盛冲他身后扬了扬下巴。
*
直到一只手试探般触上肩膀,迟未烋才如倏然一场梦醒,回神。
清亮、却仿佛有千斤沉的目光仍在他身。
季盛没再问。
但迟未烋却应了。
他说,没事。
……
他不难过。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