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赵文和还没有察觉危险,只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偶然的情况,比如插销没有阖上,风把门刮开了。
他放下手术刀,想走过去看一看,但他刚转过身,就见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门外冲进一个人来,刚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赵文和一下愣住,脑子也像卡了壳,最先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这小子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脸色也变了,“你跟踪我?!”
唐镜这个时候已经看清楚了地下室里的情形,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哪里是手术室,分明就是个屠宰场!
前一晚,他藏在大树上远远见过一面的李月容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嘴巴被胶带贴着,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伤口,鲜血自伤口渗出,几乎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这些伤口并不致命,但却带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在她身后,一张手术床靠墙而立,年轻的姑娘以四肢张开的姿势被捆束在床上,因为挣扎的缘故,双手的手腕都已经被绳索磨破了,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还在那里拼命地挣扎。
震惊太过,唐镜一句话也说不出,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在那里环绕式播放:这是赵医生?!这个神经病真的就是平时那个人模狗样的赵医生?!
藏锋从身后赶了过来,他拎着唐镜的后脖领子将他拽了出去,“你在门口等着!”
唐镜却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挣开了藏锋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拳捣在了赵文和的脸上。
他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骨子里这样偏执阴毒的人,表面上竟然装出那样一身正气的模样?!
你也配?!
李月容母女俩就算刻薄势利,但刻薄势利犯法吗?!她们没有权利拒绝上门来求亲的追求者吗?不讨人喜欢是她们被凌虐的理由吗?!
赵文和又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别人的生死?!
赵文和想躲,但唐镜这一拳实在是又快又狠,他根本躲不及,就被一拳揍翻了。
鼻血一下飚了出来,赵文和自己都吓傻了,抬手在脸上抹一把,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唐镜上前两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又是一拳捣了过去。
杀害自己的同类,这是唐镜最不可触动的一条线。之前在方临生的梦里,刘勤要被活埋在泥浆里,已经让唐镜觉得无法忍受,但他还没来得及打方临生一顿,就被方临生的意识给弹了出来。
跟方临生相比,赵文和虐杀比自己弱小的女性,这种举动更让他感到愤怒。
“阿镜!”藏锋将他从赵文和身上拽了起来,“你冷静!”
这时门外又有人冲了进来,一探头就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有人喊“火已经灭了!”,也有人喊“保护现场”,地下室的门外顿时乱了起来。
李月容这个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旁人也不确定她身上还有什么伤,也不敢轻易动她,只能尽快让人联系派出所,让他们派人过来。
几个手电筒粗大的光柱在门外晃来晃去,远处有狗叫声此起彼伏,偏僻的小院子顿时如集市一般喧闹起来。
赵文和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他诊所的临时工会追到这里来,还叫来了这么多的帮手,但他知道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捂住了。
他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按在地上,脑袋奋力地转过一个角度,他想问一问唐镜为什么会追到这里,但视野之内人影憧憧,他并没有看到唐镜的身影。
唐镜被藏锋给拽到院子里去了。
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警察来的也快,他们俩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自然第一时间被带到前院的一间空屋子里做笔录。
唐镜是这么说的,“下班的时候,赵医生让我先走。我走到半路上碰到一个以前来过诊所的病人,他问我取药的事,我那时候刚好没事,又怕睡一觉就把这个事忘了,就想着回诊所去问问赵医生。结果就看到他锁了门,骑着自行车走了。”
藏锋补充说:“我跟小唐住一起,他找我借的自行车,我也跟着他一起去,本来说好找赵医生问问清楚,然后就一起去吃炒面的。没想到赵医生出了城,越走路越偏,我们有些怀疑,就追了过来……”
这是他们摸着黑翻墙的时候就商量好的说辞。虽然有漏洞,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勉强说得过去。
做笔录的小警察非常年轻,年龄大约与唐镜差不多,高高的个子,相貌很俊秀。做笔录的时候一直板着脸,带着一种怀疑一切的严肃劲儿。
他问唐镜知不知道赵文和替人做手术的事,唐镜表示不知道,因为诊所前院只有看诊的地方,仓库里倒是有个小治疗室,但赵文和从不让他进去。他在诊所这半个多月,也没见有人上门做手术。
做完笔录出来,救护车也过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冲上了救护车,院门口还停着两辆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示灯给这静谧的夜晚染上了一丝肃杀的气氛。
警察还在搜查地下室,唐镜挨着藏锋站在大门外。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实在有些疲倦了。
藏锋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就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家里还有剩米饭,回去了炒饭吃。哥给你多加两个蛋。”
唐镜点点头。大约人在有些迷糊的状态下就会不自觉的表现出依赖的态度,他靠着藏锋的肩膀,蹭了两下,像是在找一个能窝得更舒服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