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画舫上一位公子,也是赵允平的好友之一。
据说对方原是抱着一位美人调情,半晌后就伏在那女子怀里不动了,旁人与他说话也不理,最后他的贴身小厮上前查看,一凑近却见自家公子面目全非,嘴唇到喉咙全被活生生咬破,血肉翻飞,那女子则趴在他怀里继续咀嚼。
场景相当血腥悚人,小厮当场尿了裤子。
等侍卫们急忙上前拿人,那女子又莫名惨叫起来,不消片刻,裙子下只剩一具骸骨。
女子正是姜邑走前注意到的船头美人。
毕竟太骇人听闻,以免引起非议,这事儿很快就被官府压了下去。
赵允平却几天几夜的睡不着觉,也不要丫鬟伺候,非让姜邑夜里过来守着。
夜里烛光摇晃,赵允平辗转难眠,叹息几声,隔着床幔去瞧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少年,瞧了半晌,小声唤道:“阿邑?”
姜邑被喊醒,揉着眼睛瞥他:“怎么了?”
赵允平却被那麻木的一眼看得心脏微跳,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又有多喜欢这傻书童看人的麻木眼神,既没有那些下人的畏惧和怯生生,亦没有逢迎讨好,好似天生就没有多余的想法,像个精致的木偶,没有脾气,也没有乱糟糟的小心思,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让他总可以在这人身前放心。
此刻,赵允平非常想讨这个顺眼的书童与自己说话,于是张嘴胡扯起来:“你知道么?自从李兄在船上死了,我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是睡不好。”
姜邑不知道,别说一个与他无关的纨绔子弟,就是眼前这公子死在船上,也不会影响他好好睡觉。
赵允平哪知道他心中所想,还惦念那天他被自己斥骂也不走,守在岸边的可怜场景,坐了起来:“阿邑,你那日是不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姜邑打着哈欠点头。
“果然如此……”赵允平盯着他喃喃笑道,“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说来说去,府内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你对我尽心?他们聪明是聪明,可心思一个比一个多,只有你这傻子,脑子里只有我。”
“……”
姜邑凉凉地斜他一眼,不过光线昏暗,对方没能看到他的不敬,继而惆怅道:“昨天我问过父王了,那女子其实早在中元节前就死了,她原是李兄娶妻前养的外室,因为好多年没管了,那日画舫相见到竟都没认出来。那女子早先生了病,没人管才死在了外面,死后又被人扔到了河里,不想中元节起尸过来报仇……情爱一场,又不是李兄杀了她,可真是狠心。”
姜邑:“……”还是不够狠,真狠心就该把眼前这位一起带走。
赵允平:“你怎么了?”
姜邑说:“我想睡觉。”
赵允平又看了他一会儿,摆摆手:“睡吧。”
自从赵允平那位“李兄”死后,再没其他怪事发生,数日后,沂周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又过了几个月,这件离奇事件就像是没发生那般逐渐被人忘去,而赵允平也在日复一日的穷奢极侈中尽数忘了自己那句“我以后不骂你”的话,没几日便故态复萌。
这天,赵允平与沂周几位官员之子外出秋猎,只带了姜邑和刘富出门,休息时喝了几杯烈酒,回府路上觉得浑身难受,习惯性对着马车内的姜邑大发脾气。
前边的刘富掀开帘子正要问,赵允平已经烦躁地将姜邑往外推了一把:“滚下去。”
刘富一顿,忙幸灾乐祸道:“死阿邑,瞧瞧你都把公子气成什么样了!”
这里距离王府还有很长一段路,徒步走回去,怎么也得走到晚上了。
姜邑想也不想就下了马车,外面空气干净,总比马车里的酒味让人舒服。
马车绝尘而去。
这边,刘富和马夫说了几句话,兴冲冲弯腰进了马车,贴心问道:“公子,您哪里不舒服?”
赵允平闭着眼睛不说话,呼吸却有些粗重。
刘富看出他需要侍奉,心中大喜,伸手去碰他,谁知碰了没一会儿,就被一脚重重踹翻过去,眼见公子还要踹,忙痛叫着讨饶。
赵允平眯着眼睛:“酒里的药是你下的?”
刘富吓得跪起来:“小人不敢!公子饶了小人吧!”
“你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赵允平收回了脚,“听说你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失去了男人的根本,成不了家,就想着爬我的床了?”
刘富颤声道:“小人知错了!小人也是恋慕公子,并无他心!求公子看在小人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了小人吧!”
赵允平俯视着他,刘富虽比他大了两岁,但相貌还算端正,笑起来甚至有些媚气,片刻后,他闭上眼睛:“既然你愿意,那就好好侍奉吧。”
刘富傻了眼,等发觉这话的意思,这才喜出望外地爬过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高敬王府大门前。
天还是亮的,刘富小声唤着睡过去的赵允平:“公子,我们到了。”
对方眯开一点眼缝,过了会儿,梦呓似地说:“阿邑。”
刘富笑道:“他不在,早被您赶下去了。”
赵允平这时才醒了神,揉着太阳穴皱眉:“是吗?那会儿我抱着的不是他?”
刘富脸色一变,嘴里依旧干笑:“公子真是醉糊涂了,您何时抱过他?那傻子您嫌弃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