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懿坐在外间,与师尊和阿无有一帘之隔。
虽然他有些好奇,为什么阿无不跟自己一起,主动坐到外间来,但一看自己师尊好像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便识趣地一句话也不多问。
再晚一些,他又听见里间唤了自己一声。
“景懿!来陪为师下棋!”
他掀开竹帘进去,发现面前摆了一盘完整的棋局。
“见过没?”楚轻弦问他。
景懿眼睛一亮:“蟠龙棋,我来遥山之前就听说过,只是还未能一试。”
“来,”楚轻弦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不若你与我一处,为师来教你。”
景懿看了一下眼前白色的“昭若”棋子,一抬头,指了指对面:“那师尊,阿无就是‘无渊’咯?”
楚轻弦嘴角一顿,想起徒弟说的是棋盘内容,轻松道:“那是。”
棋局对面的打杂工坐得端正,毫无波澜,正等着对弈。
“你我师徒二人联手,”楚轻弦完全不觉得二打一有什么问题,“定将那赤流渊的魔头揍得落花流水。”
这小徒弟别的不行,捧场第一名,跟着说了一句:“落花流水!”
等三人对弈了两场,天色落入黄昏。
车辇正路过形形sè • sè的街道,不时传来酒楼的饭菜香气。
说来奇怪,以前楚轻弦闻见了还会有些馋,比如临街那家远近闻名的蒸羊腿,可今日念起来却没什么兴趣,只觉得那东西又膻又腻。
楚轻弦掀开车辇的布幔,看见一旁小摊上堆着的新鲜柑橘,只觉得这比那些大菜此时都顺眼些,便招手让小贩送了些上来。
“你若是饿了,便自去寻些吃食,也可休息片刻。”考虑到景懿到底刚入门没多久,基础不牢靠,刚才还陪着自己在棋盘上暴杀了两次“无渊”,楚轻弦体贴道。
“好!”景懿也不推辞,点了点头:“那我很快便回来。”
“对了,”楚轻弦想了想,“门口那酒楼的山楂糕不错,你要是顺路,也可带一些回来。”
景懿蹦蹦跳跳下去,哼着小曲走远了。
车辇停下,楚轻弦便靠在里间,阖着纤薄的眼皮闭目养神。
“靳无渊。”徒弟不在,他抱着手开了口,“你吃柑橘么?”
“这柑橘还不错,师兄要试试么?”对方已经意会到不用回答吃还是不吃,直接剥了一瓣送到他面前。
楚轻弦睁开眼,接过来。
这柑橘甚至剥去了瓤衣和橘络,果肉饱满剔透。
尽管不大甜,不过约是胜在新鲜,有了点酸味儿楚轻弦都一口气吃了三个。
“明日我先带景懿去寻法器,那机缘你若是有兴趣,想自己看看也行。”楚轻弦低声道。
这话要是被萧恕听到了,指不定又得发一次火。
靳无渊垂着眼,旁人求之不得的机缘在他耳中并无特殊,仿佛眼下的事才最重要一般,仔仔细细剔了柑橘的脉络,递过去。
点到即止,楚轻弦见他不开口,便也不再多言。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景懿便回来了。
车辇停在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景懿抱着两包油纸袋,登上车门:“师尊!”
“师尊?”见没人回答,景懿敲了敲内里的木窗,小声道,“你要的山楂饼我带回来了。”
他的师尊还没开口,只是听他这么说,有一只手掀开竹帘,探了出来。
“先递给我吧。你师尊又睡着了。”
“噢噢。”景懿乖乖地放上去。
竹帘落下了。
车辇内,许是靳无渊动作极轻,又许是对对方没有多少防备,向来不喜近身、大典上被冒犯一句都想拔剑的人,此刻未被吵醒。
他方才还在吃着柑橘,原本想闭着眼休憩片刻,可一弯身子,竟就这么睡着了。
楚轻弦闭着眼的时候没了那股劲儿,又因为车辇内空间不大,睡姿便憋得有些委屈。
因此没一会儿,就轻轻皱起了眉头。
靳无渊想凑近看看,想找找是什么让仙门首座睡不舒服了。
可他甫一靠近,就感觉身旁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
楚轻弦还睡着,只是鼻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寻着什么。
靳无渊不敢动,下一刻,一丝温热贴上了他的掌心。
他方才剥过柑橘,因着仙尊挑剔,难免会沾到些汁水,指尖便残留了一股清新的香气。
大约是极满意这气味,楚轻弦明明还带着昏沉睡意,却主动循着向前一靠,将半张脸都贴到了靳无渊的掌中。
像是称心了些,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他的鼻尖还轻轻嗅了嗅。
可是手掌终归也不是个能安睡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楚轻弦干脆跟着那气味的来源,伸手抓了抓,寻到些柔软布料……
便枕着对方的袖子,在柑橘的清甜气息里,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