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失态过,在他父亲再婚的婚礼上都没有——
他额角爆着青筋,绷着脸将盒盖甩了回去,一句话一个字没说,迈步走向一旁,拿出手机便给贺晓远打电话。
打拨号的电话,一上来便提示无人接听。
拨微信语音电话,屏幕上弹出白框,白框上提示“对方没有加你为朋友,不能语音通话”。
陆琛沉默地看着屏幕,胸腔肉眼可见的起伏了两个来回。
攥紧手机,他侧头问身后的陈君:“他还住在酒店?”
陈君欲言又止。
这反常令陆琛转身看了过去,陈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才缓缓道:“小远猜到我能查到这些,下午见面的时候,他让我不要再查了。”
陆琛收回目光,神色低沉。
几个小时之前——
贺晓远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态上开始失衡。
现在只要想到陆琛,他便无法停止自己单方面的猜测和联想。
想陆琛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难道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那次乔思行也在场的高管电梯里?更早吗?
更早会是什么时候?
他一直回忆、脑海里闪过轮岗入职时的很多画面,突然,他想到了乔思行,想到是乔思行这个总裁办的特助负责的他的四面,难道那时候就已经……
那么早吗?那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拿到offer。
难道他当时的offer也是……
贺晓远多多少少有些应激,最初想到这些的时候连冷静都做不到,心往下沉的同时心口一个劲儿的发冷。
跟着想到:如果那场四面和他的offer都是蓄谋为之,那入职之后呢?
加入职礼包里的微信,相识结识、相处相熟,教他东西、给他资料,调他去项目组、同住合租等等,这所有的一切呢?
贺晓远根本无法乐观起来,只要想到这世上有个人待他好关心他帮助他,都是因为带着目的的看中了他,令命运的轮/盘碾过他妈妈的人生后,再无可阻挡般的时隔多年后再次推向他,他便只觉得遍体生寒——陆琛,这个他信任的倾慕的喜欢的男人,是又一个他的生父。
贺晓远的理智情感潜意识乃至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反应:远离他,远离这样的人。
无论再次发生的这样的命运是巧合又或者其他,摆脱它!
贺晓远下午便抽空回了宴澜湾,要拿走自己的个人物品。
出电梯入户的时候他没多想,一心只想拿了东西快点离开。
等上楼回自己卧室,他突然惊醒——
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豪宅,他凭什么能住?
他才毕业多久、工作多久?一年多前,他不还过着兼职打工、努力还债的普通人的生活吗?
就算上班工作了,以他的经济实力,能够着的,不就是公司寝室那十几平大的房间吗?
住豪宅、穿定制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开两百多万的保时捷上下班?
这是他该有的人生吗?
贺晓远惊异地看着四周。
不,不是的。
这些根本不属于他。
他之所以能拥有,通通都是因为陆琛。
是陆琛!
贺晓远后背激出一层冷汗:陆琛改变了他的生活,赋予了他这些,他身上还有什么是陆琛“给”的?
贺晓远忙低头看自己身上。
看到表,陆琛送的,他立刻伸手摘下来。
看向面前的床头柜抽屉里,自己的钱包上,精致的狼头胸针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熠熠光辉,他忙把胸针
从钱包上拿了搁到一旁。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他工作的思路吗?他过审的项目?他的工作?
他整整一年的人生?
贺晓远真的不想这么想,可他控制不住的想去质疑。
他太怕重蹈覆辙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他怕陆琛对他的影响像他的生父影响妈妈一样,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做他自己。
贺晓远再抬首扫视周身,只觉如坠深渊……
陈君到的时候,贺晓远站在窗前看猫——陆琛在一面落地玻璃前买了很大的猫爬架,贺贺很喜欢这个爬架,经常窝在上面打盹睡觉。
此时贺晓远站在爬架前,贺贺见了他便自觉翻身、把柔软的毛茸茸的肚皮露了出来,贺晓远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伸手抚摸,此时他觉得可悲。
因为他想到当初陆琛会收养贺贺,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有多喜欢猫,只是因为他。
从前他不懂,现在他明白了,可猫不懂,贺贺不知道,它或许以为这里是它的家、陆琛很喜欢它。
陈君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贺晓远看着贺贺,在想要不要把猫一起带走。
陈君喊小远的时候,贺晓远欲要伸出抱猫的手无力的重新垂落——明明白白的现实是之前他住公司寝室的时候养不了贺贺,现在他暂住酒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养不了猫。
再理智的想想,陆琛人品尚可,不至于一只猫都容不下。
猫大概也想住大房子、吃最好的猫粮、每天都有罐头,在大落地窗的大爬架上玩耍睡觉吧?
贺晓远觉得自己无法剥夺这些,何况当初收养贺贺的不是他,是陆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