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原先准备好的一箩筐劝说,就这么顿住了。
重来一回她满心都是家人团聚,经陆娘这么一提,才猛然想起,将军府可不是什么清净悠闲的地方,先有二房婶娘不好对付,后有自幼寄养在母亲身边的宁表姐处处装可怜卖惨、博取家人同情关注,除去家里这些,还有外头世家大族的人情往来要周旋,前世她一个乡野来的嫡小姐,即使有父亲母亲护着,处境也算不上好。
其中,还有人面兽心的南宫御。
她要回的,无异于一个名利争斗场,纵使重来一回,也丝毫马虎不得。
这样的境地和无处不在的危险,对娘来说是不安稳。
就算如此……清和难过地抱住陆娘:“可爹走了,哥哥去西南了,女儿怎么忍心让您一个人在这里?”
“傻孩子。”陆娘低头看看她,“娘身子好好的,隔壁又是你王婶娘他们,哪是一个人?去京城才是一个人啊。”
清和闷在她怀里摇头,其中道理她都明了了,可心里还是难过,恨自己的无用和无奈。
然而,陆娘的思量和选择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寻女十年的亲娘,熬了这么久,总算寻得爱女,可是感情生疏,此刻正是迫切想要和女儿建立亲厚母女情,她一个养娘再去,算怎么回事?此分寸若把握不好,非但要伤了这些年的母女情分,还会无端惹沈夫人猜忌。
要是三五年后,再面临这个选择,陆娘定是毫不犹豫就答应清和回京了。
母女说了很久的话,总算把心结解开。
清和出门,陆峥正坐在院子枣树下,耐心地将秋千的绳索拉短些,听到清和走过来的动静,他安静抬眸。
清和就明白了,娘这是早就跟哥哥商量好了,想必哥哥也早做好了安排。
秋千弄好了,陆峥示意她坐上去看看。
她坐上去,握着绳子前后晃了晃,高度刚刚好。这秋千还是她十岁时陆爹给扎的,如今她十四。
“哥……”清和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已哽咽。
陆峥叹了声,抬手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夜色里他低沉的嗓音柔和:“二狗明日就要跟周掌柜去兆州了,后日你随沈将军沈夫人回京,我和阿九,五日后从军下西南,戏文里说的各奔东西,大抵如此。相思,不要哭,没什么过不去的,我们都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前程而奔波、分别。哥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嗯。”清和揉揉眼睛,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包橘子糖。她惊讶看向陆峥。
陆峥随意笑笑:“那会买多了,忘了给你。”
清和瞬间破涕为笑,蹭蹭眼泪傲娇地轻“哼”一声,接过糖,心道哥哥这是早料到她会哭鼻子,所以一早买了她最喜欢的糖,留着这会子用呢。
沈家启程回京那天,清和留了母亲身边的一个婆子在家,还有银钱,陆娘怕孩子担心,不敢不收,交代完体己话,便没有送出去了。陆峥和陆九一直送清和到渡口。
风有些大,陆峥把薄披风给清和披上,叮嘱一些路上要注意的。
陆九心想他平时挺利索一人,到小红豆这里就娘们唧唧的,等了一会,就忍不住道:“好了好了,该我说几句了!”
清和笑盈盈看向他。
陆九清清嗓子,拍着胸脯道:“你九哥,指不定再见就是前呼后拥的将军了!等到时候去京城找你玩儿!”
陆峥瞥陆九一眼,说的废话。
船来了,他们也必须分别了。
清和站在甲板上,用力对陆峥挥手,最后说:“哥,我们京城见!你记得给我写信!”
“知道了。”陆峥目送船离开,直到越来越远,变成一道影子,而他最挂念的相思,慢慢看不见。